奥迪轿车快到孙家门口时，孙妮忽然说：“今晚我爸算是出尽风头，我从来没想到爸爸能将《雪绒花》唱得如此专业。这么好的歌不献给妈妈，却献给林副市长，我都为我妈吃醋。”

林琳说：“你是个小气包，你爸将生命都给了你妈，你还舍不得一首歌！”

孙建国说：“这也难怪，天下女儿心都向着娘。”

话到这儿，他们一齐商定，飞机遇险的事，谁都不许告诉卢雅琴。

方南这时将车刹住了。孙建国他们都下了车。孙妮一按门铃，欧阳马上就出来将门打开。

进门前，孙妮望着林琳孤单行走的身影小声说：“林阿姨这样子真可怜。女人总得有人爱才觉得幸福。”

孙建国还没回答，欧阳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那人又打电话来了，情况似乎很紧急。”

孙建国摆了摆手，示意他待会儿再说。进屋后，孙建国放下行李，将欧阳招呼到书房里。

孙建国问：“怎么回事？”

欧阳说：“那人说他明天要行动。”

孙建国说：“怎么行动他说了没有？”

欧阳说：“他说只要我们不是笨蛋，就能够想到他要干什么！”

孙建国说：“别的什么也没透露？”

欧阳说：“没有！”

孙建国想了想说：“你打电话将金光叫来！”

欧阳往中队打了个电话，是小马接的，他让小马转告金光，孙市长请他马上来家里，有急事。

欧阳刚放下电话，孙建国就要他听听林琳家里是不是有不对劲的地方。欧阳打开窗户，果然听见那边小楼里有将东西砸碎的声音。孙建国拉上欧阳一起下楼准备到林家去看看。他们刚打开院门，就听见那边的院门也响了起来。他们在门口停了一下，一阵脚步声过后，林之清和张水英衣冠不整地从门前匆匆走过去。

林之清边走边说：“她找到亲儿子了，就将我这干儿子扫地出门。幸亏我留了一手，弄了些钱，不然就惨了。”

孙建国等林之清走远后，才去按林琳的门铃。

铃声响了两次，才听见林琳的声音：“你这混帐小子，太伤天害理了，明天我就登报声明，断绝与你的母子关系。”

孙建国说：“林琳，我是孙建国，发生什么事了？你将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林琳沉默了一阵说：“你回家去吧，我没事的！”

孙建国没办法，只好同欧阳回屋里依然在书房里观望。

不一会儿，楼下响起金光和孙妮的声音。

孙妮说：“让你联欢会完了一起来家里你不肯，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金光说：“你爸让我来的。”

孙妮说：“硬汉的男人很可爱，就是有那么一点点虚伪。”

金光说：“小雪睡了？”

孙妮说：“那个瞌睡虫是定时的，九点半准合眼。”

金光说：“我上楼去看看。”

楼梯响了一阵后，金光出现在书房门口。孙建国示意让他坐下，眼睛却还盯着窗外。这时，电话响了，孙建国飞快地将话筒抓到手里。

林琳在那头说：“建国，我真要被气死了。两千万元的事还未了结，之清又干起别的混帐事。刚才回来，我见他屋里有动静，就想去同他谈谈那两千万元的事，哪知一推门，这混世魔王却在同金光的媳妇胡来！我一下子就给气晕了。你说说，我到底在哪里作了孽，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今天我对你说实话，当年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因为为了能被推荐上大学，我忍受了县知青办那个姓李的人的侮辱，后来又发现自己怀上了那家伙的孩子。我没办法，只好在家里偷偷地将孩子生下，又偷偷地扔掉。现在你知道我一直不肯嫁人的原因了，我没资格嫁人。本来领养之清是为了抚慰自己。可我没想到金光会出现，我一直怀疑他就是那个被我抛弃的孩子。你没看出来，他长得多么的像我？现在之清又干出这种事，如果金光真是我的孩子，你说我将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孙建国说：“林琳，这事太复杂，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林琳说：“我是觉得自己实在想不了这么多，才告诉你，让你帮我想一想。”

孙建国说：“行，明天上班后我去你办公室，我们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孙建国放下电话后很久没有作声。金光也不问。还是欧阳打破沉寂说：“都快十一点了，得赶快拿主意。”

孙建国这才说：“欧阳得到消息，那人说明天要行动。”

金光说：“我也得到消息，赵忠强说他盯着万年几天，没见到有异常表现。”

孙建国说：“那么我们要不要相信这个打电话的人？”

金光说：“还是应该相信。有没有阴谋不知道，但起码不是恶作剧。”

孙建国说：“真是这样的话，就应该让公安局插手了。”

欧阳说：“那人不是反对让公安局的人介入吗？”

金光说：“这样的事可不能完全由着对方。”

孙建国说：“一闹到公安局那里就不会是秘密了，必须让胡书记事先知道。我得与他通通气。”

孙建国将电话打到胡全友家里，费了半天口舌才将全部经过说清楚，并让他同意出动警力在林琳家四周设下埋伏。

孙家的人都睡了，金光和欧阳守在书房的窗户前，不敢有一点松懈。凌晨两点时，一辆救护车闪着蓝灯开到林琳家门口停下来。一会儿，林琳捂着胸口从屋里出来，有些艰难地在两个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的搀扶下，钻进救护车。

欧阳惊讶地说：“林副市长怎么了？”

金光说：“可能是心脏出毛病了。”

救护车一走，这一带更安静了。倒是金光，越来越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走动着。

黎明时分，林琳家周围出现了几个穿便衣的警察，他们略一徘徊后，便分散开来，各自找了个隐藏的位置。

金光对他们隐藏的位置并不满意，他正在对欧阳指指点点，书房的电话响了。金光犹豫一下，还是将电话拿了起来。电话是分局乔局长打来的，正是要找他。

乔局长说：“胡书记亲自给我打招呼，只要没有发生危及他人生命安全的情况，绝对不许开枪，不许惊扰周围的人家。果真出现情况，需要抓人时，也应尽可能减少负面影响。你说这叫什么话！现在布控人员的位置都不好，所以我只好求助于你。这也是胡书记说的。他要我万一有困难可以与你一起协商解决。所以，我请你在那个位置上若发现了我们无法发现的情况，及时通知我！”

金光说：“这个没问题，我还欠你一大份人情哩！”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周围开始有动静了。是几个退休的老太太、老爷爷出来活动筋骨。卢雅琴是快七点钟时起床的，她先到厨房里给金光和欧阳冲了两杯牛奶送上来。而孙建国就是在金光对卢雅琴说谢谢时，进到书房来的。

孙建国说：“有情况吗？”

金光说：“林副市长好像病了，半夜里有辆救护车将她接走了！”

孙建国说：“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得赶紧问问！”

孙建国打了几个电话，才弄清楚林琳确实是发病了：心脏出现纤颤，血压也比较高。金光在一旁听着，心情有些忧郁。孙建国吩咐卢雅琴不用准备自己的早点，他现在就去医院看林琳。他还要卢雅琴让孙妮起床后也去医院，好好陪一陪林琳。

孙建国说那些话时，不断地用目光扫着金光。临出门时，他终于对金光说：“这边的事完了后，你也去一下医院。”

金光点了点头。

孙建国走后，金光就开始发愣，直到小雪爬起来，拿着语文课本，要他看着自己背诵课文时错了没有。小雪背诵完课文，用小嘴贴到金光的耳朵上说：“孙妮姐姐昨晚做梦时直叫你的名字。”

金光说：“你是不是也在做梦！”

小雪说：“你们这样是不是叫婚外恋？”

金光用手指戳了一下小雪的鼻子，什么也没说。

卢雅琴将早点做好后，端到书房里来，然后又将孙妮叫醒。等孙妮收拾好走出来时，卢雅琴已带着小雪出门了。

孙妮冲着金光说：“你们又一夜没睡？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金光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孙妮在楼下折腾了一阵，大约是吃完了早点，也没上楼，就在客厅里喊：“我去医院了，啊！”

金光应声说：“知道，你去吧！”

等孙妮走后，欧阳才说：“你们这样说话，真像是一对夫妻。我看你还是同表姐离婚算了。”

金光说：“这婚是肯定要离的，但得等到她的工作单位落实以后。”

欧阳说：“孙市长也不知是怎么搞的，答应了却一直不落实。找机会我再问问他。”

金光说：“是不是找到当内勤的感觉了？”

欧阳笑起来。

太阳升起来很高，林琳家四周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十点钟时，金光看见一辆桑塔纳开过来，停在林琳家门口。接着从车内走出一个同林之清一模一样的男人，大大方方地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又打开大门，钻进屋里。刚开始金光还没有别的想法，慢慢地就有了疑问，但他不知道是哪儿不对。半个小时后，那人提着一只牛皮纸袋走出来，他将门一一锁好，然后才上车。桑塔纳轿车尾部一冒白烟，金光突然明白过来。

他叫了一声：“不对，林之清开的是辆奔驰！”

金光抓起电话，接通了公安分局局长，他说：“叫你的人截住那辆桑塔纳！”

金光在电话里听见分局局长用对讲机下命令：“那桑塔纳有问题，抓住它！”

桑塔纳轿车已经启动了，开始向前滑行。从旁边垃圾桶里蹦出一名便衣警察，他正要扑上去，却又无缘无故地跌倒在地。桑塔纳轿车不慌不忙地从他身边一闪而过，拐弯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金光气急地说：“这下够他们忙了。”

欧阳在窗户前看着另外几名便衣跑过来，扶起地上的同伴，忍不住嘟哝：“怎么这样笨，在那种地方蹲半天，两腿不蹲麻，也会冻麻的！”

金光不管这个，他拿起电话向孙建国汇报说：“有人用钥匙打开林琳的家门，拿着一包东西逃走了，警察没有逮住他。”

孙建国说：“抓人的事不用你管了，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金光说：“让林家的人马上回来，核对一下丢失了些什么东西。”

孙建国说：“林琳上午在打点滴，能回家的话，也只能到中午了。这样吧，你和欧阳这一阵辛苦了，现在可以撤下来，其它的事让公安部门去处理。你们好好休息两天。”

金光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医院看看？”

孙建国说：“林琳心脏有毛病，不能太激动，你还是等一等再去吧！”

金光放下电话后，过了好久才说：“我们去睡个好觉，再也不用盯着这窗户往外看了。”

金光回到中队营房后，倒头就睡。头沾枕头时，人确实很困。刚眯了半个小时，便忽然醒过来，而且脑子里的活动越来越激烈，张水英和林琳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出现，搅得他心里一阵阵地发紧。他心里有一种特别的预感，这种预感出现时，他又强迫自己不往下深想。事实上，他也害怕深想，害怕自己想出什么结果来。他在床上像煎鱼一样不停地翻过来翻过去，将三尺宽的木板床压得吱吱作响。中午开饭时，小马悄悄进来看了一下。金光装作睡觉了，没有理他。小马刚一离开，他便狠狠地翻了一下身。这么折腾到下午一点，隔壁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他听见小马在大声说：“是赵班长呀，中队长正在休息咧，好好，我去叫醒他。”金光爬起来就往外走，在门口几乎同小马撞了个满怀。小马正要开口，他一挥手将小马的话拦了回去。

金光抓起电话说：“你的消息来得太迟了！”

赵忠强说：“不！万年刚刚失踪。”

金光说：“万年失踪有什么了不起！”

赵忠强说：“我看大有问题，他用了非常专业的摆脱追踪的办法，这说明他确实在干一件不愿让人察觉的事。还有，他跑到江山机器厂，要他姐姐和姐夫的老邻居下午两点以后前去看望一下小雪，说小雪生病了，非常想念过去的阿姨。第三，我听见他打电话找晚报一个叫叶子的，说什么他们的仇今天就可以报了。”

金光说：“还有别的吗？”

赵忠强说：“中队长，我提醒你，这可能是一个连环计，你千万要小心。”

放下电话后，金光在屋里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然后对小马说：“我去林副市长家一趟。”

他刚要走，大门口的哨兵打来电话，说孙市长的秘书小万有急事要见金光。

小万几乎是跑着来的。一见到金光他就说：“是孙市长让我来的。上午我去晚报办事，碰见叶子时，她正在接一个电话，我听见她自言自语地说，我就不信不能替姐姐报这个仇！后来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始不肯说，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她说当年强奸她姐姐的真正罪犯是林之清。林之清将她姐姐哄到家里下的手，后来却买通万年去顶罪。万年也不知根底，加上当时欠了别人五万元赌债，林之清答应偿还，他就主动将罪责揽在身上。那时林之清还不会开车，是万年开车送他们回家的。叶子还怀疑，一定是林琳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刚才我向孙市长汇报时，孙市长特意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林琳肯定与此事无关，他查过，发生那起案子时，林琳正率团在欧州访问，她回来之前就结案了。孙市长让我将这些都告诉你，请你马上作出决断。这是他亲笔给你写的条子！”

金光接过信封，撕开封口，只见上面写着：保护好林琳，别让她再受到伤害！签名是孙建国。

他心里一动，抬头对小万说：“告诉孙市长，请他放心，我会保护好林琳的！”

小万说：“国务院一个副总理来了，不然孙市长要亲自向你交代。”

金光不再多说，他将那辆三轮摩托车推出来，狠狠地踩了几脚，摩托车顿时吼叫起来。一上街他就将警报器打开。平时不怎么理会警笛声的车辆行人，见到他那样疯狂地开车的样子，连忙早早地让开路。几分钟后，他就来到林琳家门口。

他按过了门铃，孙妮在里面问：“谁呀？”

金光说：“我是金光！”

门开后，他闪身进去，并随手将门反锁上。屋里只有林琳和孙妮，外加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林琳坐在沙发里，输液瓶还挂在手背上。

金光问：“有情况没有？”

孙妮说：“十几个警察刚走，哪会有情况！”

金光不放心，他到楼上楼下每一间屋子里细细看过，还试了试所有的窗户关死没有。所到之处，全是乱七八糟，东西被扔得满地都是。他转到书房时，孙妮跟了上来。

孙妮说：“你这么全副武装的样子，比十几个警察挤在这屋里还吓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金光将孙建国的字条给孙妮看了一眼。

孙妮说：“林阿姨地位这么高，谁能伤害她？”

金光没做声，他透过窗户看了对面一眼后，随手抓起电话。孙妮看着他拨的号码问：“你打我家的电话干吗？”

金光对着话筒说：“欧阳，家里怎么样？”

欧阳说：“不得了，小雪的那些阿姨差不多都跑来看她，屋里都快吵翻了天，门外还站着一些没进来。”

金光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能看见几个不同式样的女人头发。金光说：“你要么请她们全部进屋，要么请她们全部离开，别在外面碍事。”

这时，楼下客厅里响起林琳的声音：“出去！小畜牲！你还有脸再进我的家门！”

接着是林之清的声音：“我忘了一件东西，拿上就走！”

林之清的脚步声很急促，一会儿就到了书房门口。猛地见到金光和孙妮，林之清怔了一下，他迅速地镇静下来，然后在书柜里乱翻了一通。林之清找什么没找着，他抓起电话猛拨了一通，然后冲着话筒说：“到底放在哪儿，你这个老王八，你真想拉上我陪斩呀，我可不想这么死！”对方大概说了句什么，林之清扔下电话，将那套《马克思***全集》一本本地打开，终于找出一只纸包来。

林之清拿上纸包就走。

金光跟上去说：“慢点走！”他指着林之清怀里的纸包问林琳：“这是谁的东西？”

林琳说：“不是我的，让他快走，我不想见他！”

金光让开半个身子，林之清擦肩而过。眼看到了门口，他突然一转身，歇斯底里地大叫：“金光，你神气什么，你这野种、私生子，我不过是将你老婆睡了，你就要夺走我的一切，连我的老娘都要抢走！好，我告诉你，那个打吊针的女人就是你的亲娘，你是她生的，我只不过是她捡的。可我却能公开地叫了她二十多年妈妈，你能叫吗？你叫给我听听！她将你扔了，又想将你捡回去，多么善良，多么仁慈啊！难怪人家不选她当市长，这也是老天爷开眼吧！”

金光突然吼道：“林之清，别以我穿着这身老虎皮不敢将你怎么样！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掰成两半。”

金光说着就逼过去，林之清赶紧拉开门往外跑。

院门没有锁，停在门口的奔驰车里，张水英正在发呆。林之清刚走到院门口，一旁闪出万年，只见他一拳打在林之清的脸上，然后抢过林之清怀里的纸包扭头就跑。林之清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去。金光撵到院门时，万年已上了前面的那辆桑塔纳。林之清见势不妙，也回头钻进自己的奔驰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像箭一样飚出去。

金光对着身后的大门叫了声：“孙妮，快给公安局打电话！”

说着，他跳上三轮摩托追了上去。

桑塔纳和奔驰在大街上跑不快，金光追了十分钟就追上了。万年在前面似乎有意将车往公安局或派出所里开。但每次只要一减速，林之清就将奔驰车撞上去。后来，万年放弃了这念头，一心一意地将车向前猛开。

又跑了一程，金光心里有数了，他明白，万年想去江山机器厂，只要能进入厂区，万年就会有依靠，而在马路上，桑塔纳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奔驰。金光不再在后面追，他将摩托车驶进一条小街，顺着一条巷子往里钻。等到前面豁然开朗时，他一抬头就看见那桑塔纳和奔驰车一前一后迎面而来。

金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拧油门，“轰隆”一声驾着摩托车迎面冲过去。万年显然被吓住了，他下意识地一打方向盘。同时踩死了刹车。桑塔纳几乎横了过来，林之清的奔驰车什么动作也没做，呼啸着冲过来，正正地撞在桑塔纳车腰上，然后一个跟头翻过来，重重地砸在马路上。金光本来已将摩托车停稳在距桑塔纳车五六米远的地方。奔驰车翻过来时，他只觉得有种山一样的东西扑到眼前，在惊天动地的震响中，不知什么撞到他的胸膛上。他挺了一下，觉得没事，便跳下摩托车向被撞瘪的桑塔纳走去。金光听见旁边似乎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他扭头一看，是赵忠强。赵忠强同宋小美站在路边新开张的美容美发店门口，拼命地向他摆着手，让他快离开，汽车要爆炸了。金光没有理睬他们，他朝着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万年走去。车上的玻璃全碎了，金光看见那只纸包就在万年身边的副驾驶座上放着。他正想绕到车的那一边去取，忽然听见脚下传来张水英微弱的声音。他蹲下来，只见张水英血肉模糊地扭曲在仰面朝天的车里。

张水英看见了他后用力地说：“金光，对不起！这是妈妈让我转交给你的照片，是妈妈在市火车站里捡到你时，搁在你的衣兜里的。上午，孙市长让人通知我，可以办手续到财政局上班。我可能去不了了，你替我谢他一声。”

张水英伸出手来，掌心里有一张发黄的婴儿照片。金光接过来时，忽然觉得手不听使唤，照片飘落在地上，显出背面的几个字：孩子，你有罪的妈妈叫林琳。金光嗓子里突然有股热乎乎的东西涌上来，他一张嘴，一大口鲜血“哗”地喷出来。满世界一下子变得通红，四周一片火热。他知道是汽车烧起来了，但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不听自己的指挥。在昏迷前的最后那个时刻，他仿佛看见赵忠强冲进火海里，将自己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