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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府警卫 第十章

金光从孙建国嘴里听见江山机器厂的一位劳动模范因为一盒冰淇淋而导致全家服毒自杀的消息时,马上就想到那个要吃冰淇淋却总对妈妈说自己不想吃冰淇淋的小女孩小雪,心里格外地不安。他几乎是跟着孙建国走出会场,大门外的停车场和马路边,站满了第二钢铁厂的工人,他们手里还都拿着鞭炮,见了人就问选举结果出来没有。他们问孙建国时,金光远远地听见孙建国回答说:“不要问别人,就问问你们自己吧!”

孙建国钻进自己的那辆奥迪轿车后,小万也跟着钻了进去,接着那奥迪轿车就一溜烟地开走了。

小万在钻进车里之前,对那个戴眼镜的工人说了选举情况。那戴眼镜的工人高兴地一挥手,大叫:“弟兄们,点火,放鞭炮啰!”

于是大家纷纷拿出鞭炮准备点火,动作快的,已将几只焰火放到空中。

金光忍不住突然叫起来:“大家都别动,这不是放鞭炮的日子。”

虽然仍有几只焰火在咝咝地向空中喷着彩花,但多数人都停下来没有动。

金光说:“你们不能这么做,江山机器厂里有人全家服毒自杀,那男人也是劳动模范。孙市长就是去处理那事的。”

听清了金光话的人都愣住了,离得远的人没听清,还在不停地问。

戴眼镜的工人愣了愣后,猛地将手中的鞭炮扔在地上,他大声说:“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开心的日子也不让我们开心!”

过了一会儿,他又叫:“大家将鞭炮收好,总有一天会找到机会放的,我们也去江山机器厂看看。”

第二钢铁厂的工人像潮水一样,哗地退去,停车场一下子又空起来。

金光一个人想了一阵,终于决定叫上欧阳,仍然是两个人一道,往江山机器厂那边赶去。不管什么会议,天黑后保卫工作反而松一些,因为那些上访和请愿的人,这时也要休息。没有这些可能出现麻烦的因素,站岗值勤的战士马上就可以减少一半。

吉普车一路风驰电掣,路过麦当劳时,金光望见门口那奢华的景象,不知为什么,随口骂了一句他妈的。过了麦当劳不远,吉普车追上第二钢铁厂的几辆大卡车。大卡车装满了人,他们故意地拦着马路,不让别的车辆超过去。有时还做出要点鞭炮的样子,吓得后面的司机不敢将车靠近大卡车。金光隔着老远就发现那些工人在故意捣乱,他忍了一阵,见这么慢悠悠地走着总不是事,他瞅准一处马路中间的隔离栏栅有个缺口,便一打转向灯,冲过缺口,驶上左边的车道逆行。一会儿,吉普车就隔着栏栅,超过了那些大卡车,金光冲着那车上的人连连大叫:“你们都是混蛋,在马路上撤什么野!”因为方向不对,中间隔着一个欧阳,那车上的人听不见。金光让欧阳依照自己的话喊了几遗。欧阳的语声中明显没有多少震慑力,反惹得那些工人一齐哄笑起来。金光一走神,差一点与对面来的一辆公共汽车撞到一起。幸亏公共汽车的刹车好,一下子刹得死死的,使吉普车能在毫厘之间擦身而过。

公共汽车上传来一片叫骂声,那些话难听极了。金光听不入耳,就将喇叭一下子按死,让声音长鸣着,等到栏栅再有缺口时,他将吉普车重新开到马路的右半边,并且恰好将那并排行驶的大卡车堵住。

金光跳出吉普车,三下两下爬上一辆大卡车,他站在车头上大声吼着:“你们这叫钢铁工人?都像一群垃圾,将你们师傅的脸都丢尽了!老子恨不得一泡尿屙出来淹死你们,免得你们师傅没有死于癌症反被你们活活气死。你们这样做是在调戏这座城市;但这座城市犯着你们什么啦?你以为就你们拿钱拿少了,别的人都比你们拿得多,是从你们荷包里抢走的!你们现在还有心情这样做,等到工厂发给你们更多的工资时,那不就更邪门了!有种的就该自己闯出一条生路来,而不要去捣乱给别人制造麻烦。老子是武警,你们也看得出,赤条条地在你们的城市里干活,我都知道爱护这城市,你们就没有理由与它过不去,你们若是我手下的兵,一个早操就要练熊你们!我现在也去江山机器厂,像条汉子的,就跟上我的车,早点去说不定还能帮上点什么忙。”

金光回到自己的车上,一踩油门,吉普车便飞了出去。后面的几辆大卡车,真的排成一条线,轰隆隆地跟上来。

江山机器厂工人宿舍区里,到处都是人,没有一个人脸上不是怒气冲天的。李代坐的那辆轿车四脚朝天地仰在一处没有一棵花草的花坛旁。间隔不远是孙建国的车,那车没有被掀翻,但挡风玻璃被砸碎了。一开始,那些工人像木桩一样钉着道路中间,不给吉普车让路。这时,那些大卡车还没有跟上来。金光见势不妙,正要弃车步行,人群中有人认出他和欧阳,上次曾冒雪给王莲英家送过钱和冰淇淋,那人一说,大家立即闪开一条路。金光并不知道往哪儿开,但车下的人知道,他们一路闪开一道人缝,将吉普车径直引到他要去的地方。

人缝的尽头,是两只门板上用白布盖着的两具尸体。

金光一下车,那个叫王莲英的女人就追上来,还没开头,那眼泪就哗哗地涌了下来。

王莲英说:“金队长,我现在才感觉到我们家的三条命是你给救下来的!要是我家小雪碰上这样的事,我也会咽不下这口气而寻短见的。”

金光抓住王莲英伸过来的手,他并不急于想知道这事的经过。军人的天职让他首先担心的是孙建国现在在哪儿。

王莲英像是知道他们的心事,对他说:“孙市长没事,现在他大概在医院里看着老张家的女儿张小雪哩!”

金光放下心来。

王莲英说:“老张本是个大好人,工厂没有停工时,这个时候肯定被评为劳动模范,披红挂彩地在厂里受着大家的羡慕。停产的头一年,厂里还表扬他完成的工作量已经是正常工作量的多少倍,可以提前进入二十一世纪。没想到他变成这个样子提前进入二十一世纪。我们厂的劳动模范现在都比别人的日子过得惨,老张当劳动模范的时间比别人长,所以他就更惨。当劳动模范的人,都是在生产线上出大力干活的,他们有空就加班,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别的。工厂一关门,他们就不知道干什么好。别人不一样,多少还有点别的门路。加上劳动模范荣耀惯了,出去找零星活干脸面上又下不来。这个老张与别人还不一样,他成天惦记着怎么将工厂救活,让机器重新转起来,也不知从哪儿弄些破书破纸,神神秘秘地关着门在屋里搞研究。唉,你说厂里那么多高级工程师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在车间里上了一辈子班的一线工人能研究出什么名堂。但他心不死,哪怕不吃不喝也不罢休。老张的爱人徐春兰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她一向很爱老张,只要是老张愿意做的,她从不反对,哪怕是锅里只剩下一粒米,也不去惊扰老张手头上正在做的事。徐春兰也是一个除了上班以外、没有别的能力的女人。下岗两三年了,她只挣过几笔钱。先是在街上看了一个月的自行车,但那活太费时,一天到晚完全不能照顾家里。她干不下去。后来又弄了一只箱子上街卖冰棍雪糕,哪知这反让女儿小雪养成了一个馋这些东西的毛病,从而留下今天的祸根。再往后徐春兰经人介绍到一户人家屋里做钟点工,干了两月她将工钱一拿到手就又不干了。她同任何人都没有说原因,只同我隐约地说过,那户人家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头花花心还没死,总是找借口在徐春兰身上摸一把捏一把的,他家儿女看见了也不阻止,甚至还说自己花了钱雇她做事,她就该付出该付出的。徐春兰边同我说边哭,说那糟老头手上的脏味她这一辈子也洗不掉。我当时还劝她说,就当叫癞皮狗舔了一下,或者是让掉毛的猪蹭了一下。事情的根源还是没钱的日子太难受。昨天傍晚徐春兰还同我说,她家里只剩下十元钱了,但这几天得交小雪在学校里的英语补课费十二元钱。她都愁得没法睡觉。”

王莲英这时指了指对面的一座小楼。金光记得上次来时,那楼里尽是麻将声,当时王莲英说这楼房的主人在欧亚达公司里做事。

王莲英说:“事情坏就坏在老方家的那个小妖精一样的女儿身上。老方的女儿也叫小雪,同老张家的小雪在一个班里读书。方小雪读书成绩比张小雪差一大截,但方小雪的鬼心眼特别多。别的事就不说了,就说昨天晚上的事吧!方小雪知道张小雪特别馋冰淇淋,昨天放学后,她有意上街买了一大只冰淇淋,在张小雪的面前晃荡,然后又故意放在她们两家之间的花坛上,人却跑回家去。张小雪趴在门口的小凳上做作业,可毕竟孩子小,受不了那冰淇淋的诱惑,她瞅了半天后,见四周无人还是走过去将那只冰淇淋拿起来,用那小木勺子抢着舀了两勺子冰淇淋放到嘴里。第三口还没吃上,方小雪就喊着抓小偷捉贼,朝着张小雪扑过来。张小雪措手不及,一下子被扑倒在地上,后脑勺被碰破了,当时就有血流出来。就这样方小雪还不罢休,非要张小雪赔她的冰淇淋,还说今天上学后一定要在同学们面前将张小雪偷冰淇淋吃的丑闻说出来。张小雪吓得只有嚎啕大哭,两个孩子的吵闹将双方的大人惊动了。那老方夫妻还一个劲地责怪老张这边,没有教会孩子不拿别人的东西。老张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个老方曾经是他们车间里实行劳动组合时,谁也不愿要的人,所以老方的话特别伤人,特别是他说老张是不是劳模当惯了,连别人的冰淇淋都以为是奖品,可以随意拿,将老张气得全身发抖。徐春兰眼泪巴巴地答应上街买只冰淇淋赔给方小雪。老方说他家小雪吃的冰淇淋全是从麦当劳买回来的,像他们这样连公共汽车都不敢坐,走着来,走着去,恐怕买上了冰淇淋拿回来也成了一泡水。老方最后虽然将女儿领回家里,不用老张家赔什么冰淇淋,但张小雪却怎么也止不住哭声,她说方小雪明天一定会在同学们面前羞辱自己,她那样活着真没脸面了。哪知这话触动了徐春兰和老张,两人也不知怎么商量的,就用那仅有的十元钱,上街买了两盒冰淇淋,然后将一包老鼠药掺进去,一家三口就这么吃了下去。今天上午八点,学校有个英语比赛,张小雪的班主任见她没去,就来家里找,这才发现老张家出了事。真惨!真惨啦!过去是工人苦,怎么现在还是工人最苦!这样的事若摊到我家小雪头上,我也不想活!孩子都弄成这样,大人还有什么活头!”

王莲英抹了一把眼泪后恨恨地说:“这王八蛋的老方,不敢在家里呆了,锁上门躲了出去,不然我们非要将他的皮给剥下来。”

金光走上前去,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看了一下,跟在身后的欧阳说:“是她,在市府门口碰见的就是她!”

金光长吁了一口气,轻轻地自语了一句:“怎么改革的阵痛全都痛在工人身上!”

欧阳在一旁小声说:“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话,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标志着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而对待工人与农民的态度则是考验这个民族的良心。”

金光说:“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当了半辈子军人,到头来不知道自己曾经保卫过什么!”

这时身后有人接着说:“也难怪你这样想,现在监狱里关着的许多人,都自认为是英雄。”

金光回头一看,是那个在欧亚达公司开车的万年。

万年掀开白布,抱着徐春兰的头反复地亲着,嘴里喊叫着说:“姐姐,小时候你那样亲我,没想到我只能现在这样亲你,你后来不理我,嫌我浑身太脏。可是姐姐,只有我知道自己并不脏,我想证明给你看,你却先走了!我真的不脏,若是脏我就不会这时来送你!你和姐夫一路走好,我会给你们报这个仇的!”

万年说着双膝跪了下去,猛地磕了三个头。金光再见到万年的脸时,那脸上已是血肉模糊,但没有一颗眼泪。

万年站起来冲着金光和王莲英说:“金队长,我姐姐的后事就拜托你们了。王大姐,你是亲眼看着我长大的,你们现在都不相信我,我也就不在这儿给姐姐丢脸,我是怎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但是,姐姐家的事我不会不管,我要管到底!”

万年扭头冲进人群,很快就消失了。

王莲英长叹一声说:“这孩子真让人看不透,犯了事以后,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他总说自己有冤,又从不对谁说,这叫人怎么相信?他要是真的去做,那方小雪一家就惨了!”

这时,第二钢铁厂的那帮人走过来。那一色的蓝大衣在老张夫妇的尸体面前,像是一堵蓝色的墙壁。大家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那个戴眼镜的工人上去将白布掀开看了一眼后说:“我没猜错,是张师傅,大前年的劳模大会上,他同师傅在一个桌上喝过酒,后来又去师傅家串门,要数一数师傅的奖状有多少,会不会比他多。现在张师傅先走了,师傅他剩下的日子也很少了。你们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总说工人是国家的脊梁,可为什么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脊梁一节节地塌下去却无人过问。是不是现在有种瘟疫,先害死劳动模范,再害死先进工作者,然后让我们工人都死光,留下那些贪官污吏没人去教训他们!我们是二钢的,我叫武汉!是来声援你们的!我们一起拿出工人的血性来,将老张师傅抬到市府门前去,向他们讨个说法。凭什么工人的两条命还抵不过一盒冰淇淋。走哇,江山机器厂的弟兄们,我们等了那么久,再等下去,就等于自杀。”

说着话,叫武汉的工人,就伸手去抬尸体下面的门板。

金光连忙上去将武汉按住,要他冷静一些,问题总会得到解决的。武汉不听,挣脱了后仍然要去搬那尸体。被金光拦急了后,武汉舞着拳头对准金光的胸口就是一下。金光身子一个趔趄,他迅速站稳后,仍旧用身子像山一样堵着武汉的去路。

然而,工人太多,他们一齐上来后,马上就将金光淹没了,十几双手一用劲便将两具尸体抬了起来。

忽然间,人群中响起李代的声音。

李代说:“孙市长来了,大家让让路!”

人群闪开一道缝,只见孙建国亲自推着一辆手术车缓缓地走过来。金光和欧阳一眼就看出那手术车上躺着的女孩就是他们曾经找过的小雪。

见小雪来了,王莲英等人连忙让那些工人将尸体放下来。

小雪一见到爸妈的尸体就从手术车上坐起来,哭着要扑过去,孙建国和王莲英两个人都拦不住,大家没办法,只好由她趴到爸妈的身上。小雪撕肝裂肺的哭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流下眼泪,就连李代也不例外。

小雪哭叫着说:“我不吃冰淇淋,我再也不吃冰淇淋了!”

哭晕了的小雪大概感觉到一只大手在抚摸自己,她睁开眼睛一看,立即认出了欧阳和金光,她张开两手将金光和欧阳死死扯住,然后一声声地说:“叔叔,你带我去找个夜晚上班的市长,我要他救活爸爸妈妈。”

金光望了望孙建国,又望了望小雪,然后说:“小雪,这位孙伯伯刚刚当选为市长,他会为大家上夜班的。”

小雪眼巴巴地望着孙建国说:“孙伯伯,你别让我爸爸妈妈死,我不要他们死!”

孙建国将小雪的头抱在怀里,伤感地说:“小雪,你是好孩子。伯伯我来迟了,救不了你爸爸妈妈。今后你就当我是你的爸爸,你就做我的女儿!”

小雪摇摇头说:“不,我再也不要别人的东西了。”

孙建国让王莲英将小雪抱到屋里去,他对李代说:“就这么定了,小雪先放在我家里,由我来抚养。你对大家说几句。”

李代望着黑下来了的天空下黑鸦鸦的人群,有几分心虚地说:“各位师傅,发生在老张家的事让我非常心疼,作为厂长,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几年厂里的生产陷入停顿,给大家生活带来极大的困难,厂里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我现在心情很乱,说不出什么,还是请新任市长孙建国同志给你们讲几句吧!”

孙建国心里对李代这么应付几句不满,所以他一开口说:“李代厂长心里有愧,这样的感觉很对。厂里两名优秀工人就这么死去,无论谁当领导都应该痛心疾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究竟为工厂为工人兄弟做了多少事。大家已经知道了,我现在虽然是这个城市的市长,可我只比落选者林琳同志多一票。这说明我过去做的事太少了,大家还不太信任我。我必须努力工作,我想说的努力工作,不应该是空话。刚才,小雪对我说,要找个晚上还在加班的市长救救她爸妈。前些时,我就听这两位为市府站岗的武警同志说过,小雪同妈妈一道到市府门口想等一位晚上还去加班的市长汇报工人们生活上的困难。我太大意了,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早点来看看。坦率地说,我是顾虑太多,怕别人说我出风头。今天的晚报大家不知看过没有,上面说了我在医院里从中毒学生中认出江山机器厂工人子弟的事。我现在终于有胆量说自己这不是在出风头抢镜头,我是在凭自己的良心办事。老张一家的惨遇,像刀子一样刺痛着我的心,为了一盒冰淇淋就葬送了两条人命,差一点是三条人命。这事发生在这个城市里,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市府的耻辱。希望各位师傅能同意我将小雪带回去抚养,让我天天在小雪的面前用自己的工作来赎罪!赎各级职能机构失职造成的罪过之罪!我这话可能让一些人不高兴,但我想各位师傅听了会踏实一些。不管什么理由,死了人,就是犯罪。这是铁的事实。李代李厂长在这儿,我当着大家的面对你提出明确的要求:第一,如果厂里再出现这样的事,我就送你去蹲大牢;第二,三个月之内,江山机器厂的机器必须转起来,否则,我就削你的职,摘你的乌纱帽。各位师傅,在这天大的事情面前,你们能保持克制保持冷静,我太感谢你们了!我本来是准备着你们要上街的,我都准备好了同你们一起抬着老张夫妻的尸体到市府门口去,能这样获得你们的信任我也觉得值。如果你们现在想去,我仍会给你们领路!在市里,江山机器厂可是一面大旗,你们能稳定,半座城市也就稳定了。我正式请求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带领新一届市府成员真正为这座城市做点实事。”

这时,石桥上来说:“我们应该相信孙市长,就别上街了吧!”

孙建国挥手时,手背上有不少血迹。小万在一边小声说,这是刚进来时被那些刚砸了李代的车的人砸的,那些人还将李代扣了起来,要李代为老张一家偿命。幸亏孙建国来得及时,将那些人劝住,然后带着李代先去医院将小雪接出来。小雪只吃了一口冰淇淋,所以没有大问题,只是昏睡太久。

孙建国和李代等人商量一阵后,决定第二天上午在厂里给老张夫妻俩开一个追悼会,孙建国要率领新一届市府的全体领导成员参加。

将有关后事都料理好后,孙建国让小万同司机一道将那辆被砸坏的奥迪轿车慢慢弄回去,自己则上了金光的吉普车。孙建国和欧阳一左一右在后排座上小心地护着小雪。半路上,他让金光打开车内的收音机,几分钟音乐之后,收音机里便开始播送本市新闻,头一条便是市人代会胜利闭幕。女播音员用清脆的声音说:“……经过大会代表的无记名投票,选举产生了以孙建国同志为市长,林琳等八位同志为副市长的新一届市府领导班子。代表们普遍认为这次换届选举富有新意,并对新一届市府寄予厚望……”

孙建国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说:“我还真担心林琳连副市长都没选上。”

金光回了一下头说:“你俩可真是一对奇妙的对手!”

孙建国说:“你还是不理解,我们永远也不会成为对手的!”

金光说:“到目前为止我还相信这一点,可过了今天,明天会怎么样,我看说不准。”

孙建国说:“我没料到代表们这么齐心,我大概是得利的渔翁,他们其实是对胡全友和林琳不满意,才将我抬出来。”

金光说:“你知道自己多出林琳的那一票是谁投的吗?是林琳!”

孙建国听后好久不作声。

快到孙建国家门口时,金光忽然说:“孙市长,我是局外人,当兵的本不应过问地方上的事,只要为市府做好保卫工作就行。可我还是觉得不说不行。你那个秘书小万我看不地道,你要提防点,小心他会坏事。”

孙建国说:“你能说具体点吗?”

金光说:“他同晚报里的谁关系好像很特别!”

孙建国“啊”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说:“怪不得,晚报上的那些文章总是出现得那么及时。谢谢你的提醒。”

吉普车停下来,欧阳先下车将小雪抱到地上。小雪抱着书包,望着掏钥匙开门的孙建国,怯生生地偎在欧阳的身边。

孙建国刚将院门打开,卢雅琴就跑过来,嘴里还埋怨说:“你按下门铃嘛,老掏钥匙外人还以为你这个家里很寂寞。”

孙建国将小雪领到卢雅琴面前说:“我将小女儿给你领回来了!”

卢雅琴已从电话里知道了大概情况,她一把抱住小雪说:“好孩子,我真高兴能做你的妈妈。”

小雪在她怀里有些麻木,孙建国催卢雅琴先回屋,亲热话以后有机会说。进屋后,大家都将外套脱了,卢雅琴帮小雪脱衣服时,见那棉袄上缝着补丁,心里一酸,眼泪又出来了。她说:“现在家家都是一个孩子,哪有这样过日子的!”

她将棉袄放到一边,小雪马上将它抱在怀里,小声说:“这是妈妈前天晚上给我补的。”

卢雅琴一愣马上明白小雪的心思,她将小雪往楼上领,让小雪看看睡觉的房子。小雪上了几步楼梯,又回头对着金光和欧阳叫了声:“叔叔,你也来!”

金光望了一下欧阳,不知为什么自己先动了脚步。

卢雅琴让小雪睡在孙妮的房里,她推开门让小雪看自己的小床时,金光在门口犹豫一下后,还是牵着小雪的手走进房间里。

随着一股女孩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金光心里轻轻地颤动一下。小雪不知看中了什么,拉着金光的手直往窗边的梳妆台前走。金光每走一步,心里就咚咚地猛跳一阵,他感到孙妮在满屋子里用那美丽的眼睛盯着自己。小雪看见的是一架飞机模型,趁小雪在用手抚摸那飞机模型,金光抬头打量着墙上,那里果然有一张大幅黑白照片,孙妮黑黑的眼睛正向满屋子播洒着微笑。

卢雅琴像是随意地说:“这是孙妮去年照的,那时还像个小孩,只隔一年时间,现在可成熟多了。”

金光笑一笑,回头问小雪:“这房子好吗?”

卢雅琴笑着等小雪回答。小雪等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卢雅琴一点也没生气,她将小雪领到楼下,让孙建国他们照顾一会,自己到厨房里弄吃的。

金光看了看手表后,便要回红太阳宾馆,孙建国知道会议结束后,还有安全保卫工作的交接问题,便没有留他们。

小雪一见金光和欧阳要走,就眼泪汪汪地叫起来:“叔叔别走!”

金光转身劝了一阵,小雪的样子反而越来越凄凉,金光只好让欧阳留下来陪陪她。金光出门时,孙建国家的电话铃响了。外面很安静,金光习惯地向左右环顾一遍,他发现有个男人正站在林琳家的院门口,那样子像是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