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树青楠应如是,入骨相思君不知】
往后多年,岑望时常地还是会想起,他一人执一剑,屠了临淮满宗时,大长老鸿悲对他说过的话。
“岑望,你终会一无所有。”
岑望满心满眼都是仇恨,非但没听进鸿悲这句话,还一剑结果了他。
然而在看到樊迦的父亲抱着鸿悲尸体痛哭的时候,岑望猛地惊醒,低头看向满手的鲜血,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变成了怪物。
终将一无所无,它就像个魔咒,死死缠着岑望。
樊迦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岑望常常梦见昔日两人修炼的日常。
大笑的樊迦,耍赖的樊迦,偷懒的樊迦,生气的樊迦……
一幕一幕全是他。
每当他想要碰一碰樊迦时,梦中的人的脖子便会滴滴答答的垂落着血液。
浓稠,腥重,恍若实质。
他一遍又一遍眼睁睁看着樊迦死去,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挣扎着醒来,映入眼帘的,只有空荡荡的洞府。
心脏也像破了一个洞,空荡荡的,漏着风。
岑望一直很难说清楚,樊迦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明明应该恨樊迦的,樊迦挖了他的道骨,陷害他入魔,逼他遭受那九层炼狱之痛,他本应将其抽骨扒皮才对。
但每次看到樊迦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要将他藏起来,亲一亲,抱一抱。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琐碎的事情越发清晰,像少时刚开始学剑,他装作愚笨,师傅教了许多遍还学不会,气的师傅将这烂摊子扔给了年纪比他小的樊迦。
樊迦从基础动作开始教他,还要求极为严苛,他发誓从入山修炼以来,从来没有那么认真过。
有个动作,他一直学不会,樊迦便从后边握住他的手,给他比划了一阵。
当那个温热的躯体靠近他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剑啊,招式啊,全都顾不得了。
他只能感受到身后人温浅的呼吸。
樊迦问他学会没,他跟个呆子一样木楞地点头,然后樊迦又突然问了一句:“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以为自己那些想法被对方给看穿了。
没想到樊迦只是说了一句:“我是不是长高了?”
事实上,樊迦的确长高了,但是还是比他矮那么一些,从他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对方红润的唇。
好像从那时起,他对于樊迦的心思,就开始变质了。
他知道,樊迦对他只有同门之情,是他总抱有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希望樊迦可以多看他一眼。
所以他会嫉妒焚修,会做出那些不理智的事,然后硬生生将樊迦逼死。
说来说去,倒真应了鸿悲的话。
——他终将一无所有。
曾经修炼的那个地方,云树参天,青楠遍地。
有些事不能去回想,一想起来,思念便如同细线一般,结成密密的网,将他裹起来,挣扎不了,呼吸不得,一动,便是彻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