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燚约骆微再次在北茶相见。
掌柜的颇有眼色,已经将骆微当成未来太子妃对待,免费为他们上了一大桌珍馐美食,其中最中间的一盘卤鹿肉,正是她上次意犹未尽,十分爱吃的。
她拾筷直奔鹿肉而去,边吃边听景燚说话。
“我的太子妃本欲在后族之中选,此番你进宫,皇后必不会给你好脸色。”
本朝皇后姓孙,是五品官之女出身,因善于弄权,后族之中人才辈出,势力越来越盛,连当今京兆尹都是孙家的人。
如此盛势,孙皇后一族自然不愿将来给新帝让位,因此便计划在孙氏族内物色一个太子妃,延续后族荣耀。
这么说来,她半路杀出来坏了人家好事,此回进宫自然是危机重重。
景燚却否定了。
“孙皇后虽然势大,可将来若想当太后,还得孤点头,她即便心里不爽,明面上不敢对你如何。”
骆微看了眼景燚,颇有些不置信。
可见他薄唇微挑,瞧着似乎还有几分畅快…
罢了,同盟一场,为了他这个畅快,龙潭虎穴,她明日便去闯一闯!
大不了搬出太子,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第二日一早,樱若起了个大早,将骆微打扮的庄重又脱俗。
因孙皇后笃信道法,樱若特意投其所好,给自家姑娘绾了流云髻,簪了枚水头极好的莲花簪。
蛾眉淡扫,樱唇一点,天水碧的衫裙一穿,整个人脆嫩脆嫩的,如同春日里新长出来的嫩芽般生机勃勃。
樱若上下打量了一遍,内心有点犹豫。
她是不是把她家姑娘打扮的太张扬了?
后宫嫔妃平日里争奇斗艳,自家姑娘太过出挑,会不会受她们排挤?
可转念一想,她今日用的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装扮,实在是她家姑娘本身长得太好,天生丽质,那些嫔妃嫉妒又怎样,横竖有太子。
骆微却不知道樱若心里已转过这许多念头。
她看着镜中的骆姑娘,只觉得记忆中的自己和眼前的人慢慢重合,五十年前的事顷刻间涌上心头。
她借着骆姑娘的身躯重生,逐渐走进她的生活,这是骆姑娘于她的再造之恩。
从今往后,她便是骆微,真正的骆姑娘。
从前那些害她、害骆姑娘的人,她会一个个揪出来报复回去!
辅国将军府离宫稍远,骆微坐着自家的马车摇摇晃晃走过了四五条街,才到了宫门外。
太子一身绯衣,站在宫门外的一棵大树下,树影摇曳,阳光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樱若探头瞧了一眼,高兴道:“姑娘眼光真好,太子殿下真是一表人才!”
神情又忽然黯淡下来:“可惜人品不大好,听说太子暴戾,仅上月便因琐事打死了府上三四个奴仆,御史台参他的本子堆了陛下一案头。”
想起这些事,樱若又不由惴惴。
骆微的目光也不由落在景燚身上。
他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这几天接触下来,骆微觉得他为人其实不坏,只不知是何原因会令大晋子民对太子有如此大的偏见。
正想着,马车已缓缓停下,骆微收拾心情,抬步下了马车。
太子唇边难得升起一丝笑意:“走吧,孙皇后估计等的不耐烦了。”
骆微看着他那抹戏谑的笑,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太子是和孙皇后有仇?
太子十岁时过继到孙皇后膝下,这十年间怎么说也是母子相称,怎么一点都没母子情深的样子?
这景燚也太为所欲为,装都不愿装吗?
虽然疑惑,不过此事事关太子私隐,她并未开口去问,一路默默跟着他到了坤宁宫。
孙皇后生活奢靡,坤宁宫内富丽堂皇,比五十年前刚立国时阔气了许多。
骆微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宫殿中,抬头看向凤座上的皇后。
孙皇后生得很有几分姿色,即便如今微显老态,眉梢眼角仍看得出全盛时的美貌,难怪是宫斗冠军。
景泰帝虽仁德治国,但他的后宫并不太平,闹了好几回废后立后,这孙皇后一路打败前面的几位皇后,以微贱出身坐稳后位这么多年,必然有些手段。
只见她慈爱一笑,看向骆微:“骆姑娘果然是一等一美人,难怪燚儿钟情于你,哪怕跟满朝文武闹翻,也要和你成婚。”
骆微心头一凉。
这太子恶名远播,只怕跟这位孙皇后脱不了干系吧。
没说几句,孙皇后露出疲惫神色,摆摆手道:“骆姑娘难得入宫,燚儿你领她到御花园好好逛逛,我乏了,便不陪你们去了。”
景燚拱手称是,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殿门。
凤座上的孙皇后看着这一双璧人,露出一抹冷笑。
区区一个闺中女子,还不值当她出手,便让雪然她们练练手吧。
景燚刚到御花园,便有内侍赶来禀报,说陛下有事召见。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骆微,骆微却格外淡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个未来太子妃还能死在宫里不成?”
景燚不由失笑,这倒是,横竖有婚书在,骆微又不是软柿子,想来不过是些口舌之争。
他招来一个小内侍,道:“你好好跟着,保护好骆姑娘。”
小内侍低声称是。
骆微听着这把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不由扭头看了眼那小内侍,却见他面白无须,低眉顺眼,虽声音与且风有几分像,容貌却大相径庭。
她收回目光,与景燚分别,带着小内侍进了御花园。
夏日炎炎,饶是御花园内有水有树,也摆脱不了热气,骆微懒得受罪,就近寻了个亭子坐下。
见石桌上放着一碟糕点,她肚子正好有点饿,便伸手去拿,小内侍嗖一下窜过来,将糕点掰了一块放自己嘴里,尝过无事,才点了点头,示意骆微可以吃。
刚提起精神打算好好品尝糕点,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娇笑。
“姑母今日还夸我这幅画做得好,有原卿的风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呢。”
另一女声连连附和:“姐姐才德兼备,真是上京闺秀们的表率。”
那娇声却转而有些愤恨:“真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竟然看上骆府那个丫头,那姓骆的什么德行咱们谁不知道,当初若不是丽妃撞破,只怕早和梅靖安早滚进一个被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