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芸娘惊讶的还在后面。
骆微的铺子开起来,名唤“造梦阁”,大大的青色招幌上写着:算命、测字、沟通阴阳。
自五十年前高帝大肆捕杀玄门道士,至今虽对玄门手段放松了些,可多是游方道士摆摊算命,还是头一回有人敢把算命摊子开在闹市铺面中。
还写着“沟通阴阳”,沟通什么阴阳?难不成你是阎罗王?
芸娘大惊失色,刚想撂挑子准备跑路,骆微递来一个“淡定”的眼神。
“放心,合法经营,我在璧山观报过备。”
璧山观做为上京第一大观,除了平常受邀做些法事,还负责京城辖域内游方道士、玄师的管理。
自然,报备的事情交由余道长去完成。
余道长因为在骆微帮助下收伏了一只恶鬼,如今在璧山观风头正劲,这等小事,他眼都没眨便答应了。
果然,骆微的算命铺子一开起来,登时在上京掀起轩然大波。
每个生意红火的茶肆、饭馆、酒庄都总有人谈到这事。
“听说了吗?骆府的那长女在百仙街开了一间算命铺子!”
“可不是,现在这些姑娘们为了争风出头真是啥话都敢说,还沟通阴阳?我看她是飘了,眼看就要成太子妃,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难道阎王殿里的阎罗王还能给个太子妃面子不成?!”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听着众人议论,也不由插话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小老儿年幼时候,还曾见过有玄师撒豆成兵,剪纸为鹤,挥剑成河,呼风唤雨,那样的玄师都未曾标榜自己可以沟通阴阳,如今一个区区小丫头,竟敢夸此海口,人心不古啊……”
众年轻人多是没见过什么靠谱玄师的,连忙围着老者问东问西。
“老陈头,这世上真有撒豆成兵的玄术?”
那老者斜他一眼,指指自己眼睛:“怎么没有,小老儿瞧的明明白白,还能唬你不成?!”
周围人一阵哄笑:“快别提了,你十步之外是人是狗都分不清,还说什么亲眼见过?”
老陈头识得几个字,年轻时挑灯夜读,看坏了眼睛,众人瞧他不上,只当他瞎说。
这时却有一个年轻人忽然开口。
“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
这事说起来牵涉骆府私隐,他没说的太具体,只道:“我爷爷前些日子同骆氏的一位族老喝酒,饮至酣处听他说,前几日在那宗祠里发生的事,原不是骆姑娘的错,当天她召唤出亡母魂魄,颇得知了一些旧事,这才大发雷霆,要为亡母报仇……”
“这……”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难道说骆大将军的那位先夫人之事,其实另有隐情?”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具体的我爷爷没说,只说那族老当时虽吓得不轻,事后却觉得甚对不起骆姑娘,当时没能为她出头。”
“怪道说骆大将军在朝堂上都替长女辩白,我就说骆将军如此忠义,怎会放任自己女儿以下犯上!”
既如此说,骆姑娘所谓的沟通阴阳,便是能召回亡者魂魄?
这可不是小事,若真能召魂魄,这天下不就乱了套?!
风头之下,造梦阁很快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来客是个女子,身形纤细,着一身浅绛色的衫裙,带着月白的帷帽。
芸娘将她迎进了门,还未开口,那女子便道:“骆微呢?快请她来给我看看。”
语气熟稔得很。
芸娘连忙上去请骆微。
下楼时,女子帷帽已经摘下,见着楼梯上的骆微,眼前一亮,道:“微儿,真的是你!”
骆微仔细看她片刻,才想起来,这应该就是兖州刺史府的千金,储岫月。
这位刺史府千金是骆微在京城中难得的密友,二人皆是早年丧母,平日里颇有许多话可聊。
听樱若说这位千金被贪图聘金的继母远嫁到了云州,怎么现在又会出现在京城。
储岫月性情爽朗,见到骆微开心得很,立刻化身话痨:“三年不见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在京城开这样一间铺子,就不怕算的不好被人砸场子?”
骆微笑笑:“在惠阳三年学了些皮毛,不敢说百试百灵,被砸场子却还不至于。”
储岫月开心得很,拉着骆微的手左瞧右瞧,忽然就落了泪。
“两年前被那狠心的继母嫁到那等鸟不拉屎的地界,我还以为今生再难得见你一面,没想到竟还有进京的日子……”
“看你比从前还精神些,我就放心了。”
骆微也仔细打量着储岫月。
她对储岫月没有原本骆姑娘的深情厚谊,但这个姑娘打一见面起就甚合她的眼缘。
只见她衣着上乘,虽说远嫁了兖州,但水灵活泼比京城许多闺秀瞧着都自在许多,想来在兖州过得不错。
想起往事,储岫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你不知道我那个继母,为着五百两银子的聘金,把我嫁给云州一商贾,当时你身在惠阳,都不知道我有多绝望。”
她面上忽然显出一丝庆幸和欢喜,还带着几分羞涩:“好在夫君是个好好过日子的,我去了两年,撺掇他把生意越做越大,年前他在京城开了两间铺面,生意很是红火,便派人将我也接了过来。”
骆微也深感庆幸。
如此盲婚哑嫁,能得遇良人真是天大的缘分。
二人叙了会旧,储岫月道:“今日来找你其实还有事相求,我那妹妹……”
储岫月继母膝下有三女两子,妹妹储佩云前几日外出拜神,忽然不见了踪影,储府寻遍了京城,愣是没有半点行迹。
储刺史离京上任,到年节方能回来,府上没了主意,又怕坏了女眷名声,不敢报官,想着储岫月的夫君路子广,便托了他们夫妻帮忙找人。
性命攸关,储岫月也没推脱,和夫君找了三天,一丝音讯也无,偶然间听闻骆微开了这么间铺子,她一则来叙旧,一则也是真的想找骆微帮忙想想办法。
骆微脑中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她忙问:“可知道你妹妹最后出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