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疑问吗?”西尔艾力想都不想就说:“这件事的性质就等于你不告诉别人谁是真凶,你就会被当作杀人凶手一样,高旗有什么理由不让事实大白于天下?况且他还是受害者!”
这话在理,高旗确实没有不说出实情的理由。自己三番四次对他下手,平时碍于为人师表的身份,他肯定剥不开面子正面交战,其实心里早就恨的龇牙咧嘴了。今天这事涉及到损坏他个人和学校名誉,如果不给出校方一个满意的解释,他的教师生涯也会受影响……总之于情于理,高旗都不可能替他背黑锅!
“那要怎么办?”陆灵均茫然的看着西尔艾力。
“这事谁都帮不了你,如果你不介意,只能……只能去跟高旗道歉求情了,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样也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道歉?怎么可能!”要他跟高旗道歉?难道不该是高旗跟他道歉吗?他一晚上尽……尽被那老东西欺负了!
西尔艾力简直没法理解这小子的脑回路:“都什么时候了让你道个歉这么艰辛啊?”
“你有病吧,我道哪门子歉啊?不去!”他不服气。
西尔艾力被他的顽固不化给气到了:“随你,爱去不去,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你想干啥干啥吧,我不管了。”
他说着就要回寝室,被陆灵均一把又拉回来:“喂,你就这么把我扔这儿不管我了?”
“要我怎么管你?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你反倒过来骂我,我还不走留在这干嘛?等你骂吗?我贱不贱啊!”就事论事,西尔艾力坚定的认为这次的事故就是因为陆灵均心里没点逼数闹出来的。
这是陆灵均认识西尔艾力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只能自认倒霉:“除了道歉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得罪的又不是我,问我干嘛?”
陆灵均内心挣扎了一番,哀声道:“行……那我考虑考虑。”
西尔艾力冷不丁又补了一刀:“你这纯粹属于没事儿找抽型!”
这一夜,陆灵均是彻底失眠了,满满的张皇失措占据着大脑,一想到天一亮他就要面对最不愿面对的人和事,他就紧张,同时也有点后悔——这次好像真是无理取闹了。
现在倒过来想想,他都没搞懂自己早上那神来一笔的念头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强烈到失去了是非辨别能力?如果放到此时,他应该不会那么不假思索……起码会考虑一下事态严重性。
再有就是……高旗亲他这事,着实让他头大。他真是在打击报复吗?怎么老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绕来绕去,就像被苍蝇叮着一样怪痒痒的,想挠又不知该挠哪里……我草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奶奶的,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流氓!
就这么骂着骂着,陆灵均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就是表演课。
昨天在大礼堂的风波已经传遍全校,成了众矢之的的笑话,高旗一整夜没睡觉,满脑子的杯盘狼藉,除了做好被学校处分的心理准备,再有就是陆灵均那小屁孩。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不够二十岁的孩子怎么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举动,但他昨晚也是怒火攻心一时失去理智,才会做出那种野蛮不入流行为,他失控了……
高旗做好心理建设,走进教室。
放眼一扫,还是平时上课那些人,但他莫名有些心虚,这种情况在他教师生涯是从未出现过的。从他踏上讲台的那一天起,面对学生他都是信心十足游刃有余的,但今天,他有种无颜面对的羞愧。
倏地,他的目光被钉在了某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上,那双眼睛带着点怯懦,闪烁不定的注视着他。
高旗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眼前迅速浮出昨晚陆灵均被自己强行摁在墙上强吻的画面,头皮一麻,害他差点在课堂上语无伦次。
“今天的表演基础课我们要讲的是表演艺术理论,”高旗稳住自己的情绪:“《毛诗.序》中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不足故永歌在,永歌之不是,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段话所反映了不少艺术现象,说明诗歌、音乐、舞蹈都是由衷而生,用来表达心态和感情的……”
高旗的心一直悬在半空晃来晃去,因为陆灵均这小子今天从他一进教室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走到哪儿他的视线就跟到哪儿,就像gps定位一样,搞得他没法集中精力。
他是哪里讲错了吗?还是穿的衣服不对?高旗不得不分散注意力去自我检查。
“综上所述,表演的实质可以归纳为三个统一:第一是演员与角色统一,第二是艺术与生活统一,第三是……嗯,是……”
上过高旗课的学生都知道,他讲课从不带课本,都是张嘴就来,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但今天,高旗居然卡壳了,最后一个“统一”愣是想不起来。要是搁在平时他脑子转个弯,神不知鬼不觉就应付过去了,但这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愣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第三是体现与体验的统一,对吗老师?”陆灵均突然说话了。
高旗心头一紧,嘴上扯出个牵强的笑:“很正确。”
陆灵均接了个头,高旗继续行云流水的讲下去,一节课下来没再出差错。他给了陆灵均一个善意的眼神,对他刚才的救急表示感谢。
下课后高旗走出教室,对今天的课堂表现很自责,他竟然因为一个学生的眼神而乱了阵脚,连讲到哪里都不知道,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不得笑掉大牙。天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他的心神就没宁静过,思绪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本来今天跟蒋晓卿约好一起去博物馆,一大早起来他就发微信回绝了,随便找了个理由,说系里晚上要开会,改天再安排。
没办法,他现在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不能怪他,要怪就怪陆灵均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高旗睁眼闭眼都是他那张脸,昨晚他被自己用极端的方式侵犯后,带着忿恨和羞窘瞪着自己的那个画面,死死的定格在他心里,抹都抹不掉。
坐在办公室,他点了根烟烧起来。
对面的司马寒华摘下眼睛,半调侃道:“高老师,倍受打击了?”
高旗知道他有意挤兑自己,但绝不是出自恶意,因为当昨天那场演讲在一阵唏嘘声中结束时,唯有司马老师用力的为他鼓掌并且奉上赞赏的笑。
高旗苍白的笑了:“哼,换作是你,你会备受鼓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