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穿了一件宽大的卫衣,戴着一顶棒球帽,卫衣上的帽子也稳稳的拉到头上,帽檐压的很低,加上车内采光不好,基本看不清长相。不过从他无动于衷的坐姿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美丽,也没有想要单独感谢高旗的意思。
“请问您贵姓?”袁浩倒是挺感激他。
“高旗。”高旗谦和道。
“小均,你是不是该给人家道个谢啊,好歹人帮你支走了那群粉丝,要不今天咱们得在这儿杵几个小时都不知道。”袁浩的话是带着命令的,但语气却是非常温和的。
按道理谢不谢的对高旗来说无关痛痒,但他也不知是哪根好奇的筋在作祟,今天他就是要看看车里的人长什么样,于是噙着淡淡的笑,一动不动睨着车里的人,看他几时作出反应。
大概是觉得这样“僵持”下去双方都很尴尬,车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了,极不情愿的从车上下来,无意间一个压帽的动作显露出他对车外这个陌生人的排斥。
当陆灵均整个人暴露在太阳下的时候,高旗才看清这小毛孩长什么样。没错,是挺水灵的,典型当代少女喜欢的类型,阳光中带点阴柔,细皮嫩肉的,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好嗑。
“呃那什么……刚才谢谢你。”陆灵均懒洋洋的,没有半点诚意,就是在应付事。
高旗眉头一扬,对他这种草率的态度很不满,但也没表现出来,没必要,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不客气。”然后转身离开了。
人一走,陆灵均翻了个大白眼,一秒没耽误的钻进车里,他被那群粉丝缠的心烦,也很无奈。
袁浩打开后备箱,和司机老吴一起把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从车上提下来,看了一眼陆灵均,“走吧,帮你把行李送到宿舍,第一天别做最后一个报到的。”
袁浩说得对,本来今天他是兴高采烈的走进北影校园大门的,也不知道什么人把他的行程和车牌给泄露了,车子刚驶进宿舍楼附近,一群人全然不顾安全的围追堵截上来……太有损心情了。
陆灵均调整了一下情绪,磨磨蹭蹭的从车上下来,“浩哥你们回去吧,行李我自己提上去。”他不想搞特殊,既然来到学校,大家就都是学生,没什么区别。
袁浩说:“四大箱行李,你自己要提到什么时候?”
“没事,蚂蚁搬家。”陆灵均在外面已经受够了被围观的目光,他不想来到学校还跟只大马猴似的供人鉴赏。
袁浩也没跟他拘泥,既然他想自己搬,那就随他去,都是快二十的大小伙子了,不必什么事都帮他安排,于是叫上司机老吴一起回去了,临走前还叮嘱他不要摆架子,多注意跟新小伙伴的团结。
陆灵均宿舍在406室,四大箱行李,他就这么一点一点跟拔萝卜似的提着上楼梯,蹭的脸通红。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干什么都有助理伺候,现在意识到锻炼的重要性了——行李箱提手把他嫩幺儿的手掌心都磨出水泡了,这种大老粗的活计还是不适合他。
走道上的人来来往往,貌似都在为新学期忙活。
陆灵均站在406室门口,房门是虚掩的,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乱成一团,他瑟瑟的推开门,一片乌烟瘴气迎面而来:一人提着枕头拿鸡毛掸子嗙嗙的敲打着灰尘;一人跪在床上铺床单;一人坐在床边吸溜着方便面,浓浓的辣汤味扑鼻而来;一人提溜着内裤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拖把布塞他枕头底下……真是一眼万象,画面杂乱不堪,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几个人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陆灵均时停下手上忙碌的动作,打量了一下这个进退两难的人,骂人的那个先说话了:“你也是406的?”
陆灵均这才意识到自己戴了口罩,宿舍的人没看出来他是谁。
出于礼貌,他摘下口罩,腼腆的笑道:“你们好,我叫陆灵均,是这一届的新生。”
几个人先是一愣怔,待看清正主后不可思议的惊叹道:“你是陆灵均?我们只听说这一届有个明星,没想到是你诶!”
说着当中一个人就把陆灵均连拉带拽的赶进寝室,其他几个七手八脚的把他的行李箱提进屋里,临了在门口张望了一遍,确定没有引起群众围观后迅速把门合上。
一系列的动作无缝连接,流畅的就像特务接头,让陆灵均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是哭笑不得。
“你坐下。”骂人的那个男生把他摁坐在自己床上,一帮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像是要盘问什么。
“干……干什么?”陆灵均暗觉大事不妙,早知道就让袁浩陪他上来了,这群人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一样。
“我叫秦宽,大二,文学系的,辽宁人。”
“我叫刘治野,也是大二,跟他一个系。”
陆灵均还是一脸懵逼:“哦……你们好。”
一个浓眉大眼高鼻梁的男生挤了进来,热情的自我介绍着:“我叫西尔艾力,乌鲁木齐的,”他扒拉着旁边两个男生:“这是樊凡和张晓骄,摄影学院的,我们几个都是今年的新生。”
“我是‘骄子’的骄,不是娇滴滴那个娇哦。”张晓骄补充道。
“哈哈……我表演系的。”陆灵均的回答只能这么生涩了,尽管他不是慢热型的人,但这才认识不到五分钟,这群人一来就满腔热忱跟打了鸡血一样,这跟刚才在停车场那堆粉丝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被围观而已。
“哟,”西尔艾力惊喜道:“我也是学表演,以后咱俩一块上课吧!”
陆灵均只能牵强的挤出个笑脸:“哦……到时候再说吧。”
秦宽好像看出陆灵均的不自在,笑说:“这样吧,我和大治是这宿舍的老成员,他们仨也是前几天就来报到的,东西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他瞟了一眼那几个硕大的行李箱:“要么我们帮你归置一下吧,如果不嫌弃的话。”
最后这句话着实噎着陆灵均脖子了,这人说话怎么明枪暗箭的?前面说的那么真心实意,非要最后勒点儿血出来膈应人是不是?
“那就谢谢大家了。”都这样了,他要是再回绝,就真成他瞧不起各位了。
整个宿舍吆喝一声,立马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很久以后陆灵均才知道,开学第一天这群人这么“好心”帮他整理行李,都是带着私心的。当然,发现他们图谋不轨是个漫长而循序渐进的过程,直到几年后网络上突然冒出类似“陆灵均大一进校的私人装备”等标题的文章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帮孙子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盘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