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歌像不觉得是终身大事,泰然自若道:“只要哥哥能说动大王,叫姬逸之也愿意,我便无多话。”
“只等你答应!逸之公子绝是愿意定了的,至于大王那,为了阮家,我也会尽全力去说。”
阮歌不明所以的抬抬眉,睇了一眼阮仕,“您可真有自信。”随后解下腰间方绢,继续给自己的佩剑擦拭剑身。
阮仕跟过来,尴尬地笑了下,“我...我同逸之公子提过了,他真是愿意定的。”
又拍拍阮歌的手,“哎,我家妹子文武双全,又是月貌花容,哪家公子会不情愿?只怕是....进了那宫中,委屈了你...”
阮歌垂下羽睫,耸耸肩,手中未停。
她并没觉得委屈,和阮仕不同,她这一世生来就为护晋国,没有姻缘线。非要强加一条的话,是他,倒也不是不行。
“我明日修书给父亲,若他也同意,这事许就定了,你真的肯?”阮仕因不知她怎么变了主意,有些内疚。
“哥,你放心吧,我说肯就是肯了,我这性子,谁也委屈不了。”
聆泫剑被拭得锃亮,映出阮歌雪白倾长的颈项,她持柄用力一舞,剑随人动,在空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
阮仕还想说什么,却没张嘴,转身走了几步,又顿在庭前,鼻息沉沉几声,仍是没开口,望了阮歌一会才离开。
两日来,阮歌都闭在府中,练练剑,看看书,偶尔逗逗花草,阮仕以为她心里抑闷,也不打搅。
这晚,府兵紧赶慢赶送来了阮熙渊的回信,因为阮歌自己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也为大局着想,阮熙渊便认同了这个计划,让他们步步谨慎实施。
阮仕回房去为进宫做准备,庭院里,天上遥遥挂了几颗星,阮歌习着剑招,不曾停歇,不断变换的招式在周身形成雾般的幻像,宛若一轮冷月。
姬逸之....这三个字始终在她脑子里颠来倒去,扰乱她的思绪。
看似娴熟的动作,剑至树梢时,却刺偏了半分,原该连茎斩下的绿叶,剩了一丝悬在枝干上。
阮歌眉心一颦,剑再滑出,便连枝切断。
到了这一步,两个人终归还是要有牵扯,但与她想象的不同,这次是福是祸,她无法把控。
天光乍现,不知何时开始飘落大地的细雨,擦过仰着嫩尖的叶芽,晨曦透过树荫的缝隙穿影而来,投进池塘里,耀得水面粼粼,倒是好看。
阮歌练了整夜的剑,也不显疲累,若是阮仕在,估计也要为之惊叹。
“歌姑娘,当心着凉啊!”
和阮歌一起长大的丫鬟芷言,拎着一件披风跑来,给她搭在肩上。
阮歌收了剑,道:“芷言,我哥进宫了吗?”
“是呀,少将军一大早就入宫去了。”
“喔...我回房休息会,等大哥回来了,跟我说一声。”
芷言陪了阮歌那么多年,也从未听过阮歌说累,要休息,加上练了一宿的剑,她估摸着是阮歌心情不好。
“歌姑娘,奴婢给您熬一碗姜糖水,去去寒,再给您拿些爱吃的点心来?”
阮歌摆了摆手,表示不用,直接进了房。
芷言虽是心忧,也只好听阮歌嘱咐的,耐心等候阮仕回来再作打算。
阮仕清晨入宫,期间,大王贴身的宫正伯隆,出来说了诸多理由要他等待,临近正午才得见大王。
“阮将军,大王连日来身体不适,让您久等了,里边请吧。”伯隆声音尖细阴柔,绵里藏针。
“不妨事,多谢公公。”阮仕依然有礼。
晋王姬璘半卧在玄色软塌上,倚着木几批阅折子,见阮仕进来,抬眼道:“阮仕啊,让你等的久了,坐吧。”
阮仕恭声道:“谢大王。”
“来见孤,所为何事啊?”
“大王容禀,臣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以免耽误您休息。”
晋王放下折子,看向阮仕。
阮仕起身,拱手道:“大王,小妹阮歌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以往常在边疆,都不曾给她想过这事,现在回了曲沃,臣想毕竟是姑娘家,也该许个人家了。”
“哦?”晋王眼中阴晴不明,谛视着他。
晋王半卧的姿态改为正坐在榻上,道:“孤是看着你们兄妹俩长大的,现在也都是国之栋梁,这阮歌啊,就像孤自己的女儿,要把她嫁出去,孤还舍不得呢。”
“是,大王看重小妹,是小妹之幸。”
晋王捋了捋胡须,“阮老将军有了心选之人了?”
“回大王,臣已修书给家父,还未有答复,应是不曾定下。”
晋王点点头,情绪莫测,抚摸了几下手上的扳指,笑道:“阮老将军比孤小不了几岁,现又独守在边地,再让他忧心这些事就太辛苦了。”
“大王说的是,可是子女的大事,还是要父母之命才行。”
“那就让孤来为阮歌好生挑选一位良婿。”
阮仕知计划成功一半,不动声色,“这...谢大王盛意,可臣的家事来劳烦大王,实在是...”
“你太同孤见外了,孤也说了,视阮歌如同亲生女儿,你难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晋王不怒自威,眼神犀利直盯着阮仕。
阮仕赶紧躬身道:“当然不是,臣只是恐让大王操心,承此隆恩,也怕小妹担待不起。”
“孤说她担待得起,她就担待得起,好了,此事就由孤来定夺吧。”
阮仕作出深表感激的样子,“是,臣代小妹多谢大王厚爱。”
晋王抬抬手,示意阮仕坐下。
“这满朝文武,可有你们阮家看得上的?”
“既是由大王定夺,只要是大王觉得好的,阮家都无二话。”
晋王看了伯隆一眼,意味高深。
“阮氏一家对晋国功不可没,阮歌不论嫁到哪个大臣家,孤都觉得是委屈了她呀。”
“能为王尽忠是阮家应尽的职责,小妹能得大王亲自择婿,怎样也不会觉得委屈的。”
晋王摇了摇头,像很爱惜阮歌一般深思熟虑着。
良晌,晋王似乎有了合适人选,对着阮仕笑道:“孤与你阮家本是亲近,那不如就亲上加亲,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