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搀着阮歌入了轿,唢呐声起,锣鼓重奏,热闹得好不讽刺。
阮歌紧抿着唇,随俊黑的马儿驮着的玄端婚裳,一并进了宫门。
跨过马鞍,拜了天地,高堂,该夫妻交拜时,对着那尊衣冠,阮歌却执拗地不肯行礼,即使在晋王的注视下,也没有屈身半分。
她心里嗤笑着自己,那个人,摆明不是曾经的林晟,她的留恋根本不该承接到他身上,是她答应了成婚,但姬逸之,你走着瞧!
姬淮和姬逸之同日成婚,明眼人都知道该去哪贺喜,热闹进了姬淮府里,门可罗雀的三公子府,在旁人看来是失势受冷,但不需要应付谁,阮歌倒觉得清静。
洞房夜里,满月已挂上枝头,浮云在天边转暗,喜烛映照出重重花影,门才被打开,阮歌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她自行扯开盖头,来人向她点头示礼,把紧闭双眼的姬逸之抬上她身后的喜床,便撤身退下。
姬逸之一身酒气,横躺在她身后,双颊的潮红,显得醉意正盛,阮歌倏然站起,不再在姬逸之身上停留一眼。
呵,所谓的身体不适,就是喝得大酣,烂醉如泥?
阮歌忍住了,拔出聆泫剑朝他面上一刺的冲动,缠起长袖,抡圆了手臂,用足掌力往床头一扇,姬逸之整个侧脸就翻起磕上床沿,她的手却未碰到他脸颊,没留下掌印的痕迹。
阮歌脱下大红的喜服,掷在一旁,换上自己的便装,立在新房中眼睁睁望着一对龙凤烛燃尽成灰。
待更深人静,无丝毫犹疑地迈出新房,纵使抗不了王命,她也绝不任由驱使。
次日清晨,三公子府的丫鬟们都没见到她们的新婚夫人,连公子也是迟迟才出房门,差点就赶不上进宫敬茶,姬逸之见大家都盯着他脸看,便神色不悦,也就无人敢多嘴。
“公...公子...”快到宫门,尹笛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姬逸之知道他一早上都在看自己,直接打断道:“有话就说。”
“您的脸...青红青红的,没事吧?待会大王看到了....这....”
姬逸之顺着尹笛的目光,摸上自己的脸颊,不碰还没知觉,一碰倒真让他吃痛,竟是肿肿的一大块,可昨夜喝得上头,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咳..”姬逸之清了清嗓子,“我当什么事,大惊小怪,昨夜喝得多,有个磕绊不正常吗?”
“是,正常,您说的对。”
姬逸之微微侧目,“多嘴。”
到了勤政殿,一抹红先出现在他眼前。
阮歌泛着晶莹颜色的嘴唇轻弯出好看的弧度,坐在椅上,一身拖尾拽地,对襟收腰镶了银丝边际的绯红长裙,耳垂上戴着淡蓝的璎珞坠,璎珞轻盈,随着一点点风摇都能小幅度的舞动。
她...还挺适合红色的。
姬逸之只是稍有停顿,便恢复如常,“参见父王。”
“来的这么晚,阮歌等你很久了。”晋王皱着眉,把手中的杯盏掷到方几上,抬头瞟到姬逸之的侧脸,“你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阮歌轻眄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回父王...儿臣昨日贪杯,不慎吃醉了,许是不当心撞到了什么地方。”
“还真好意思说,大喜的日子,烂醉在府里,孤还没好好处罚你!”
“儿臣知错。”姬逸之拱手顺眼道。
阮歌款款起身,面上溢着恼意,“大王,三公子昨夜里吃醉酒后,不仅伤了自己,把新房打砸了个干净。”
“哦?还有这等事?”晋王一脸嫌弃的看着姬逸之。
“儿臣,儿臣不记得有这样的事。”姬逸之知道自己就算喝的再多,也绝不会失了分寸到那种地步。
阮歌微微一笑,“公子昨日都醉到被人抬入新房,哪里还能记得这些事。”
姬逸之的眼神复杂得扫过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大王,被砸坏的新房,下人们收拾起来也得要个一两天,别的厢房,又久无人居...臣想...”
晋王慈祥得看着阮歌,抬抬手阻断她,笑道:“阮歌,你都嫁了王室,还不知改称谓?还叫大王?这自称也得改了,还臣啊臣的。”
“是...父王。”阮歌接着说,“儿臣想先回到阮府住着,等三公子这边修缮好了,儿臣再和陪嫁丫鬟们过来,您看可以吗?”
“这...”晋王的目光投到姬逸之身上。
阮歌又道:“父王,您方才还说昨日一场婚礼是委屈了儿臣,倘若您同意儿臣这样做了,就不算委屈儿臣了。”
“父王。”姬逸之摆出一副自己巴不得的表情,“您就让歌夫人先回阮府住吧,我这府里确实不成样子,留下她才更是委屈她呢。”
“你也知道委屈了人家!”晋王像心疼自己女儿一般道,“既然如此,孤就准了,你先回阮府住着吧。”
歌夫人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阮歌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眸子斜着睨过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多谢公子体谅。”
收回目光后,她的眼底闪过嘲意,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