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玲儿今日也差不多了,我也先行回家了。”
王玲儿不知如何一改往日的洒脱笑意,脸上竟是有了一丝忧愁,她漆黑的眸子里面虽仍然浮着一丝笑意,可是看上去有些苍白无力,这样脆弱的一面,纪九歌是第一次从王玲儿的身上看见。
王玲儿的手毫无征兆的拉住了纪九歌的衣角,下一秒便抱住了纪九歌,力道有些大,纪九歌竟然觉得有了一丝疼意。
“阿云,今日我真是高兴,没有想到我们三人还能相见,只是我得掏心窝子的告诉你一句,眼下纳兰朝华前来王府,我虽然和她也有些交情,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你可得万分注意。”
纪九歌感觉到王玲儿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说出这番话其中也含着一丝惧意。纪九歌明白虽然王玲儿看着很是洒脱,但是她却是心如明镜,她想要闲云野鹤,却是被一些东西给束缚,她无法放下,内心因此囚禁着一只痛苦的魔兽。
今日之事,纪九歌便是觉得王玲儿有些怪异,纳兰朝华不应该出现在王府,虽她旷达温善待人,可是她毕竟是皇家的人,一朝若是不甚,便是会将全部的家当输个精光,尤其是玲儿,她身后是偌大的王家,她不能赌。
不能输。
王玲儿活的很是痛苦,这一点儿纪九歌是明明确确的知晓,虽然并不能清楚这背后最为深刻的缘由。
“我会注意的。”
纪九歌简单的回了一句,王玲儿便是抽身松开了双手,不过却是按着纪九歌的肩膀,一双漆黑的眸子犹如明镜一般的凝视着纪九歌,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的直视下,纪九歌居然有了一丝心虚,总觉得如此聪慧的王玲儿或许看了什么。
半晌,王玲儿很快放开了双手,她双眼之间又恢复了那种笑意,不过纪九歌看了出来她仍然是微微有些晦涩,只是莫名多了一些坚决。
“小丑八怪,你长大了,这一次不需要我们庇护你了,你也不必在跟在我和阿翎的身后哭哭啼啼,一副傻样,我们终究是要离开你的,身不由己的离开。”
说完,王玲儿随即转过身背对着纪九歌,纪九歌还想着要说些什么,嘴巴刚刚张开,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身子却是猛然往后退,疏菱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走吧,天色不早了。”
纪九歌看着王玲儿的手愣在半空中,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变得虚幻了。不知道为何纪九歌的心中突然之间变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还,不止是纳兰朝华,连同王玲儿也变得十分怪异。
疏菱扶着纪九歌上马车,掀开马车的帘子后,纪九歌有些失神的坐在里面,双眼望着帘子上的花纹,思索着王玲儿的一番话。
“看来是我那酒,都让阿云喝醉了。”
耳旁传来一声温和的话语,带着淡淡的笑意,紧接着纪九歌便是闻到了一股雅致的清香,第一反应便是马车中有人,只是自己居然都没有发现。
“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九歌转过头便看见了棠梨坐在自己的身边,看见纪九歌望着自己,棠梨不紧不慢的说道。
“生而为妖,却也是人,自然也必须得谋求生路,这酿酒也是我的一门活路。恰好前些日子王府的人前来城南寻我,听闻我酿的一手好酒,要招待贵客,我今日便也出现在王府。”
纪九歌看着棠梨脸上浅浅的笑意,毫不掩饰的将来龙去脉全部告知,只是望着棠梨眼中泛着的微弱的光芒,很快闪现消失。顿时也就正了正神色,淡淡的说道。
“只怕前往王府你还有其他的目的,玲儿前来找寻你也要你有心前来,若是不然大抵可施展法术屏退这些人,自然是不必亲自前来侍奉我等,可是今日你却是出现了,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和纳兰朝华有所关联?”
棠梨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听闻纪九歌的话语不怒笑意反而越发深沉,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如同桃花般的甚是好看,清澈的波光罩着眼眸,似乎还倒映着纪九歌的身影,只是难得露出了一丝认真。
“看来阿云还真是不信任我,如此高看我,我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不过那纳兰朝华我不过也只是今日一见,若是光凭借这一点和我偶然出现在王府里,那么阿云我也有理由怀疑你。”
棠梨所说的话句句在理,一下子倒是弄得纪九歌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许是棠梨不是寻常人,纪九歌对待他也常人不同。昨夜在城南的林中被妖孽袭击时棠梨也在,今日在王府,他也在,似乎处处都是有他的身影,纪九歌不得不有所怀疑。
只是眼下一句话倒是弄得纪九歌打消了自己的疑惑。
“对不住,是我多心了,还请棠梨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过你眼下出现在我的马车中,我想这不应该是偶然,你有何事要寻我?还如此费周折的早早的呆在车内等候我?”
此时正巧马车的车轮碾过一颗石子,陡然整个车身都开始距离的震了一下,纪九歌正身而坐,一下子没有依靠,受到力瞬间往前扑去,顿时撞在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棠梨的怀抱中还带着一些桃花的清香,和着他雅致的淡香,一时之间流入纪九歌的脑中,竟然不觉得有任何的抗拒。
“你不必有任何的抱歉,你所处的境地需要你保持着一颗警惕的心,你不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因而其他的都无足轻重,根本不值得一谈。”
纪九歌感受到棠梨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腰间,稳固了自己的身子,换来了一时的平和。只是他所说的话犹如一颗石子,丢在平静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虽听起来有些嘲弄之意,为了保全自己不惜牺牲一切,不过只是一种自私。纪九歌虽不曾想到只是保全自身,得道者需得海纳百川,善待众生,和棠梨所说相差甚远,与其说是在责怪纪九歌,反而不如说是在意有所指。
世间万物如果想要生存,尚且需要不择手段方能有一息机会。
不止是云歌罢了,众生都逃不过。
纪九歌神色有些淡然,车子这时已经驶向了平坦的路,便也不需要被棠梨护住,棠梨瞧出了纪九歌的意思,双手温柔的将她的身子扶正便抽回了双手。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话,现在我已经听见了,你可以离开了。”
纪九歌知道棠梨并非是在责怪自己,也丝毫没有一点嘲弄之意。他其实只是想要借今日之事来告诉纪九歌,身边之人都是需要警惕。
棠梨并没有在意纪九歌的疏离,相反继续说道。
“其实,你猜的不错,今日我前来王府其实另有目的。告诉你此番话不过也是因为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些怪异,这才让你小心,并未是让你不信任身边之人。”
纪九歌这才有了一些反应,见棠梨说到了正点上,这才问道。
“你发现了王府中有何怪异之处?”
棠梨的眼中乍现出一丝认真地神色,顿时笑意也收敛了许多,纪九歌看见知晓这定是大事,若是不然棠梨也不会如此。
“昨夜那妖孽前来袭击小韵之时,我在你们打斗的时候施了一点法术在妖怪身上,不管妖怪逃到何处,我都能知道他的行踪。不过没有料到那妖孽着实有些厉害,我的法术兴许是被发现了,我只能追查到这里,那气息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如何寻找都发现不了任何蛛丝马迹。”
一听是关于妖孽的事情,纪九歌顿时也来了兴趣。昨夜交手之后,的确是发现妖孽身手不凡,自然是有些能力。只是可惜让那妖孽逃脱了,只是没有想到如此快便是有消息了,可万万不曾料想到竟然会在王府。
“你顺着气息追到了王府,所以你才费劲心力进入府中查询,那你可查到了什么?”
纪九歌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妖孽的下落,既然眼下棠梨都已经已经前来王府,自然是有所收获,若是不然也不会贸然出现自己的马车中。
只是如何是王府?纪九歌心中有些疑惑。
“我时日有限,加上在王府中到处都是人,我并没有贸然去查询。只是借助这个身份之便,前去地窖取酒之际,似乎看见了地窖中有一处暗门。那暗门十分隐蔽,不过当时我无法抽身前去查探,便早早被人带离了地窖。不过我探知里面似乎有股异常的气息,虽不是那妖孽的,可是很是不祥。”
纪九歌面上瞬间毫无表情,甚至微微有些发冷,漆黑的双眼中似乎寂静了下来,里面还带着一丝别样的情绪。
联想到刚才王玲儿的怪异,纪九歌只当是纳兰朝华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虽然纳兰朝华不是罪魁祸首,而且她能够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估计也是受人委托方才出现在王府,只是其中竟是有几分真还是几分虚假都不得而知。
王玲儿今日的一番话倒是有些生离死别之意,纪九歌知晓她并非只会哭泣的无能之辈,相反玲儿洒脱豪爽,十分能干。只是今日着实是奇怪,那些话像是要告诉纪九歌一些什么重大的秘密,可是化作话语却是只有三言两语。
饶是纪九歌也无法从中窥探出来龙去脉。
不过听棠梨如此说道王府之中的怪异,纪九歌心中立刻将其全部都串联起来,或许王玲儿的话语是暗指这事?难不成那地窖中隐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们今晚前往王府查探一番便知道里面究竟是如何回事?既然你有了关于妖孽的消息,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交予我便行,你眼下先行回去。”
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纪九歌听见疏菱在车内喊道。
“小姐,已经到府了。”
纪九歌也不看棠梨,他脸上虽仍是淡淡的笑意,不过难以掩饰划过的一丝失落之意,双眼盯着纪九歌探身出去,疏菱掀开车帘的时候,看见了纪九歌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双眼中暮地有些冷淡,刚想要问及发生了何事,突然之间一股大风刮过,疏菱下意识挡住了双眼。
纪九歌身形不动,疾风从背后刮过,吹在身上却是异常的柔和刮过耳畔还能听见棠梨坚决又温和的话语。
“我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前去,今晚我会在王府等你。”
纪九歌微微有些愣住,手凝在半空中,望着风吹走的方向,眼中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小姐,刚才那股风好生奇怪呀,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没伤着小姐吧。”
疏菱伸出手扶着纪九歌的身子,将纪九歌拉了回来,眼神暮地又恢复了清明,淡然的说道。
“无碍。”
大抵两个时辰过后,天便是已经黑沉了下来,纪九歌坐在窗栏旁,一句话也没有说。疏菱执火进屋点燃了灯芯,屋子中这才有了亮光。
烛火摇曳,扑在纪九歌的侧脸上,投下了重重的阴影。疏菱见此也不敢多问什么,觉得今日小姐回来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沉默不语的,只是望着屋外。当即只是摇了摇头,疏菱便悄无声息的推门离开。
见疏菱离开后,纪九歌这才起身施展了法术,瞬间消失在了屋中。
王府中点点烛光,连成了一片倒是衬得整座府邸灯火通明。青色的瓦片上笼罩了一层黯淡的光辉,下方却是摇曳着光亮,清晰的映衬出巡逻的守卫。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