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菱几乎快要将纪九歌围的像个团子,嘴巴里面还不断的啰嗦。
“小姐可真是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身子,如此粗心随意的就这样睡了一夜,身上也不多穿一件,若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纪九歌拉开疏菱的手随即站起了身,随手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拿过疏菱送过来的衣服换上。
“我无事,你无须担心,哪有如此柔弱。不是说还要前去敬茶吗?那还不快些准备前去接苏昭。”
不知道为何,纪九歌竟是半点都没有感到寒意,反而觉得在醒来的时候觉得身子上有股暖意,像是有人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衣服,未曾受到过半点凉。不过想到夜里哪里会有人给自己如此做,醒来也没有看见衣服,随即打消了念头,只当是饮酒过多,为了增添了暖意。
纪九歌正刚要出门去接苏昭去见云嘉楠和老太太,虽然不喜用死人之身糟蹋人家,可是想到入门第一天都行规矩,也担忧苏昭在云家的日子不好过。虽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一旦想到一切皆是因为自己误事,白白害了人家。
“小姐,你且等一等,不用去找苏侧君了。”
疏菱拉住纪九歌的衣袖说道,纪九歌正想要询问为何,突然之间门被小声的敲响,随即响起了一道温和细雨般的声音。
“妻主,你多休息,想必昨日定是累着了,敬茶之事还是莫要累着了,让苏昭一人前去便是了。”
纪九歌还是第一次听闻苏昭的声音,虽然早就知晓他身子有些虚,只是没有料想到连同声音也是低低的,似乎根本就不敢放肆。昨日洞房花烛夜,纪九歌也没有前去,可是苏昭竟然半点没有质问,相反还早早的前来劝说自己休息。
疏菱看见纪九歌身形未动,推了推。今日一早前来叫小姐起身,没有想到却是远远瞧见了一道人影孤立在门前,走近一瞧竟然是小姐的侧君。看他脸色有些苍白,疏菱本想要发火的情绪瞬间便消散下去了,只是默默推开了门。
“小姐,我一来苏侧君便是在门口站着了,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我瞧他似乎不太好。”
疏菱的声音点醒了纪九歌,纪九歌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失神。但是也不过只是微微一瞬间,很快淡然自若的推开门。
“我们走吧,你一人前去终究是不好。”
苏昭根本就没有想到纪九歌会推开门,昨夜没有见来洞房,苏昭本以为纪九歌是厌恶自己的,索性才会在第一夜便将自己丢在一旁,根本也不问津。
向来男子便是如此,和素未谋面的人成婚便是要面对被人冷落的后果,苏昭都已经认清了事实,得知自己并不受宠,所以连同进门的第一次敬茶,都是小心翼翼的一个人前去。
只是,云家小姐似乎并不是如此。微微有些失神,苏昭是愣住了,纪九歌只是望了一眼,虽然是短短一瞥,可还是瞧清楚了自己的侧君。
苏昭.苏昭。人如其名,果真是有一股儒雅之气,相貌也是不错,只是眼中总是有抹挥之不去的暗色,似乎是在惧怕什么,虽然掩藏的很好,可是纪九歌却还是瞧的十分清楚。
“阿娘和奶奶还在等着,我们快些。”
纪九歌话音刚落,苏昭便是很快回过神来,随即快步跟在身后。苏昭也不知道为何脑中有些昏沉,很多片段也回忆不起来。只想起来归家娘亲说起了这门婚事,苏昭没有反抗,只是认命的嫁进了云府。
只是刚到云家大门口之际,云小姐来到轿子外面的一刹那,自己晕倒过去之后的事情是一概不清楚,醒来的时候便是一人倒在大红色的床榻上,旁边并没有人影,后面的事情还是小九告知自己的。
真是奇怪,苏昭近日觉得自己经常会失去意识,模模糊糊的自己连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像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体了一般,完全都不是自己的身体了。
纪九歌带着苏昭来到了老太太的屋子,老太太看着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尤其是望着苏昭的时候,那更是一副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眼神之中似乎还有些冷淡。老太太平日可不是如此,今日可有些怪,吓得苏昭瞬间抖了一下肩膀,随即埋低了头。
“奶奶,云歌来给你请安了,还请喝茶。”
疏菱早就备好了一切,很快端来了两碗茶水,一碗递给了纪九歌,另外一碗则是递给了苏昭,苏昭接了过去茶碗微微颤抖了几下。
纪九歌端过茶碗随即上前双手奉上递给老太太,老太太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苏昭斗了胆子也跟着递了过去,喝了一口纪九歌的茶水,老太太放在了一边,便接着和纪九歌话家常,就是不肯接苏昭的,苏昭一直端着,茶碗凝滞在空气中,连纪九歌都觉得不妥。
随意敷衍了几句。老太太还是不肯接苏昭的茶碗,另外一边的云嘉楠也没有动静,倒不是和老太太一般的觉得新婚一夜都笼络不住妻君的男子,便是毫无用处,所以这才心生厌恶云嘉楠只是单纯的不敢越礼,抢先老太太喝茶,一时之间望了好几眼纪九歌。
纪九歌当然不可能当做没有瞧见。
“奶奶,你说的想必是口渴了,还是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可不要委屈了自己。”
说完,纪九歌便使了一个眼神给苏昭,苏昭瞧见这才将茶碗递上前了一步,老太太终究是看在纪九歌的面子上喝了茶水,苏昭算是过了第一关,只是之后老太太只要抓住机会不是明面上,便是暗地里讽刺苏昭,苏昭从未还口,一直含着笑意伺候着老太太。
老太太总算是喝了,苏昭赶紧又再次端过来另外一杯茶水递给云嘉楠,相比较起老太太,云嘉楠虽然也是得知了昨夜纪九歌没有去苏昭的房,但是脸上不咸不淡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苏昭递过来的茶水,云嘉楠也是毫不含糊的喝了一口。纪九歌知道云嘉楠定是觉得苏昭不过只是一个在家不受宠之人,有幸看重嫁进云府不过只是为了冲喜,既然纪九歌不喜欢,也就随他去。
一番折腾,早茶总算是敬完,纪九歌立刻逮着机会离开,顺便带了苏昭走。纪九歌觉得苏昭可真是可怜,其实无关对错,便被老太太数落。云嘉楠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喝完便离开去银楼。可是老太太可就是严格,硬是说上了一个时辰。
差点要折腾死纪九歌。
敬了早茶结束时居然已经是晌午,烈日正是当头,一出门便是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炙热,宛如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弄得整个院中的花草都没有了精神。
纪九歌微微侧头便是看见了苏昭,比起那些打焉的花草,苏昭更是显得极其没有精神,一张削瘦的脸在刺眼的光线下衬得更加苍白,头埋的很低,双眼中露出一丝黯淡的哀伤。
“你莫要将奶奶的话放在心上,你且回去歇息,这日上高头的你身子又不好,一会儿若是中了暑气可不好。”
苏昭听闻,脸色顿时更加有些难看,不过苏昭也算是知书达理,只是太过小心翼翼显得越发的弱不禁风,犹如一只惊头鸟,稍一风吹草动便会胆战心惊。听见纪九歌的话语,苏昭有些着急,想要说些什么。
“真是对不起妻君,苏昭得不到太奶奶的欢心,反而害的妻君和我一起被数落,真是没有用处。”
纪九歌没有想到苏昭如此想,本来说出的话只是想要安慰苏昭,不过没有想到弄巧成拙,想到苏昭此前在家中定是过的不好,眼下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让小九送苏昭回去,随即也离开。
这些日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纪九歌十分的繁忙,一时之间竟也是将寻找妖孽之事给放下。眼下总算是得空一些,纪九歌还没忘记自己有要事在身,立刻在和苏昭分手之际,转身出云府。
可是没有想到若枝国可真是风平浪静,纪九歌竟是半点关于妖孽的消息都没有听闻,仿佛这就是一个难得的太平盛世,人人只是知道安居乐业,根本对妖孽一无所知。
纪九歌并没有放弃,这些日子里云嘉楠难得也是十分忙碌起来,宫中老太后的寿辰眼瞅着就要逼近,王家和云家都忙得焦头烂额。连同平日里放荡不羁的王玲儿此时也是没有了消息,送上门的帖子已经许久没有瞧见。
纪九歌专心致志的寻找妖怪的下落,这段时间里苏昭每日都会前来纪九歌的偏房问候一声,也不求见面,只是道了声安好便回到自己的院中,一直十分安分的不曾打扰纪九歌的生活。
本来纪九歌还有些记挂在心上,成婚当夜的第二日,纪九歌便听见云府中的下人对苏昭指指点点,说了一些极其难听的话。苏昭乃是出生于落魄人家,身世不好也不受宠,嫁进云府也是得不到纪九歌的喜爱。
再加上近日听闻苏昭的身子是越发的不好了,连夜咳嗽,听闻都开始见血。纪九歌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喝酒误事,也不会白白坑害了一个好儿郎。
苏昭十分知书达理,心中深知纪九歌不喜欢自己,从来不会大吵大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屋中,除了必要的每日问候,其余时间都是互不往来。
只是纪九歌连日出门寻找妖怪的下落,加上苏昭也有些时日不曾前来问候,纪九歌竟是有些渐渐忘却这门子事情,只是交代疏菱好生照料苏昭的日子,让他不至于如此难过。
许是老天爷看见纪九歌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总算是开了眼睛,让纪九歌意外得知了关于妖怪的下落。
一日,纪九歌又是习以为常的出门寻找妖孽,行至到郊外,纪九歌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瞧见不远处有个茶棚。这些日子里纪九歌几乎快要将整个若枝的角落都铭记于心,知道过了这个茶棚便是城南,位于若枝的无人地带,几乎都是高大茂密的树林,尝尝有野兽出没,几乎没有人前去。
纪九歌刚刚坐下来,小二便十分热情的上前招呼。
“客官来点什么?我们店虽然小,可是应由具有。”
“一壶茶便足够了。”
小二瞧见纪九歌一身不凡,便知道非富即贵,本来还想要敲诈一笔,可是没曾想到只是要了一壶茶,本来还想要继续推销,可是瞧见纪九歌一脸的冷淡疏离,便悻悻的离开。
茶棚不大,只有大约十桌左右,此时正值正午,太阳有些毒辣。茶棚中人也不多,也只有寄九歌斜上前方有一桌人。那桌人几个都是女子,说话也不顾及左右,十分大声的说道。
“你们听说没有,最近这城南似乎不太平呀,我听打柴人说道,城南的那片树林里似乎是有妖怪呀,要不然哪里会出现死尸。而且不仅如此,他们都是大半夜的时候死去,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早就瞧不出样貌,想着都十分恐怖。这些日子我看大家还是要小心为上,莫要出现在这周围,要不然真见了妖怪可真是见了鬼了。”
另外一名女子似乎也是有所耳闻,脸上露出一丝惧意,随即附和道。
“就是,就是,我跟你们说前些时候我们村有个老者回来,不到第二日便死去了,听闻是被吓死的。他的家人告诉说是看见了有人横尸在树林中,面相十分可怖,老者看见了吓得连忙回了家。所以呀这城南可真是不安全,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几个人一时之间说的好不热闹,却是全部纪九歌一个字不落的收进了耳中。
这个时候正巧小二端着一壶茶过来,态度还颇为有些不好的放在纪九歌的桌子上面,谁知纪九歌听见了令人激动的消息,顿时就猛然站起身来。小二直接愣住了,瞪着双眼瞧着眼前的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曾想到找寻了如此久,今日会在城郊偶然得知了关于妖孽的下落。从几个女子的口中得知城南树林中的怪异之处,有人半夜莫名其妙的死在其中,还被吸干了全身的血液,纪九歌一听便是知道定是有妖孽作怪。
双眸之中带着一股严谨望向前方的茂密树林,一片翠绿之色在毒辣的阳光下,竟是一地漆黑疏影,摇摇晃晃的在地上扭曲着,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寒意。
不行,现在还不行,得等到半夜。
纪九歌虽然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一下子集中到头脑中,可是同时也是清楚妖孽只在半夜才会出没,自己此时此刻进入树林也不会有何收获。
随即坐了下来,纪九歌收回目光,这才注意自己叫得茶水就在自己眼前,便想要伸手倒一杯。
“客官,这种小事让我们来就行了,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
小二一脸谄媚的笑,动作麻利的给纪九歌倒了茶水,还亲自双手奉上递到纪九歌的眼前。纪九歌接了过来毫无波澜的饮了茶水,小二见此这才转身低声说了一句。
“可真是怪人一个,得罪不起,告辞告辞。”
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纪九歌在树林足足等了许久。而此时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一轮浅浅的月缀在乌云中,探出了一角。稀疏斑驳的月色洒在树林中,越发衬得树林张牙舞爪,诡异携着寒意顿时犹如潮水一般猛然上涨。
“来了。”
纪九歌的话语都重了一些,眼神凌厉又认真地瞧着树林的深处。而随着话音刚刚落下,立刻吹来一股强烈又冷冽的大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却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大风刮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增添了诡异之感。
纪九歌知道这一次不会有错,就算是站在树林外还没有深入其中,纪九歌都已经严重感知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浓烈魔气,这股魔气笼罩着整个树林,甚至还有一股渗人的血腥味。
身形顿时一动,轻巧灵敏的跳上了树枝,纪九歌站在高处上看见远处有抹幽若的光芒,深紫色夹杂着黑色,呈现出怪异的色彩。同时还响起了一道尖声吼叫。
“救命...”
纪九歌的周身瞬间爆发出一股白色的气息,这股气息迅速的围住纪九歌,只是一个眨眼间,纪九歌的身形顿时便是消失在树枝上。
树林深处,一只浑身漆黑无比的妖孽压着一名妙龄女子,只见妖孽浑身犹如盔甲一般的裂开无数的缝隙,而在缝隙之间流淌出一股仿佛岩浆一般的红色液体,从液体上还冒出一股子的热气。
妖孽张着血盆大口,一条长长的宛如蛇蝎一般的舌头舔舐着女子,下一秒便变成了一把尖锐的利刃,停留在女子纤细的脖颈处,从嘴中还不断地冒出寒冷之气,差点将女子全身冻结。
“放过我吧...不要杀我....”
女子的声音夹杂着无边的恐惧,导致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一张小脸上无比的苍白,眼睛却是死死闭着,全身都剧烈的颤抖着,脆弱的像是浮萍一般,下一秒便会被折断。
妖孽丝毫不为所动,随即就要咬上女子的脖颈,突然之间眼前一片雪亮,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妖孽猛然被弹开,一身子被抛到了几米远,狠狠砸在树干上。
“妖孽,快住手,休要伤害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