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目的地在大街上兜来转去的,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想干什么。心里却充满了无限酸楚。我的家是如此地艰难,阿妈弯着腰子的身影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以至我一想到母亲的倩影,就会默默地眼圈潮红。而妹妹刚刚上初中,她又多么需要我寄点钱回去给她。
就这么简单的要求,我都做不到,我能傻里傻气地又回到春撩村么?我好伤心啊,好凄凉啊!真想不顾一切地在大街上哭上一场,哪怕哭得肝肠寸断;哪怕哭得死去活来;哪怕哭得被人奚落!但我没有那样做,我内心那一点点的倔强支撑着我在大街上走啊走。
尽管我不知道我的目的所在,但我还是不停地往前走去。
忽然,前面,就在我的左前方,那条巷子的深处,一间职业介绍所的牌子映入我的眼帘,我顿时精神为之一震!其实我兜来兜去的,潜意识里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找寻这间缩在巷子里的职业介绍所?
也许,冥冥中就注定我有这种经历吧,那一刻我有一种得救的激动和幸福感。我匆匆忙忙走入职业介绍所去,交了身上两百元介绍费,就等着顾主上门来顾我。也不知算不算幸运,没几,一个看上去也不算难看的男人,犹豫着走了进来。
那一刻,我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有顾主上门,自然就盯着他,祈求着他是来雇人的,然后雇我回去。所幸,我的祈求实现了。那个顾主要个佣人,职业介绍所为了好听,把这个名称改为家政服务。其实质是一样的,为雇主家做家务。
本来,也是一件在我队看来挺简单的事情,无非是买菜煮饭,打扫卫生,陪陪老太婆外出散散步,煅炼身体。报酬是供吃供住,一个月给五百。这份工作对我队农村妹子来讲还行,所以我感到自己挺幸运的。
为了保住这难得的机会,我认真地工作,尽量讨好主人家的阿妈。最初,大家也相安无事,过得挺愉快的。可是,自从女主人要到省府去进修,一切都变了味了。男主人对我的态度渐渐超出了主仆的关系,常常偷偷摸摸的,给我买衣服,买内衣裤,还是那种情趣内衣裤来呢!
我又不傻,正所谓无故献殷勤,必有一想。当他的目光越来越不怀好意,行为举止越来越出格的时候,我想,我该离开这个家了。我不想破坏女主人的幸福,她一向以嫁到男主人为荣,对我也不薄,还给过几件她穿过时的衣服给我呢。
就在我起了离开这个家的念头的一个晚上,男主人喝醉酒回来,竟然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来开门的我,我一惊,还没做出反应,他一进门就把我搂了起来。我惊得什么似的的,几乎是自然反应地大呼小叫起来。
可是,他似乎非要占有我不可的样子,搂得我那个实,我不咬他的手一口,他还不松手啰!他手一松,盛怒之下,我就操起门后的拖把柄,兜头兜脑地照着男主人的头打下去,眼见着他软绵绵地往地上瘫软下去,而老太婆又哆嗦着打开房门颤魏魏地要走出她的卧室之际。我顾不了一切了,撒腿就往门外跑。
一口气跑离开主人家里,上了公共汽车,始才发觉自己衣袋里只有几块坐车钱了。我之前所挣的钱悉数寄回家里了,留的少数钱又都在这好色的男主人家里,因为急着跑出来,那还顾到这个事!
随着公共汽车的移动,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这城市里我是举目无亲啊!一同出来的姐妹,又因为我已经换了几个工作岗位而失去了联系。眼见得公共汽车上的乘客只剩我一个了,我就静静地下了车。
现在,我只能跟着感觉走了,七弯八拐的,累了就在一幢楼的灯光下蹲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时,暄嚣了一整天的城市,开始渐渐冷静下来。我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街景,不知道下一步应该上哪儿去。
就在我心惊肉跳,心神不定,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之际。一个男人晃荡着走近来,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走入那幢楼去。而我却仍然蹲坐在那儿,任由着渐渐吹起的夜风掠拂着我。那一刻,我好凄凉呵,我好苦命呵!
当我正想站起来往大街上逛去的时候。刚才摇晃着走入楼里去的那个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朝我走了过来,也不知是关心还是同情,他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问:“都午夜一点钟了还呆在这,你到底是离家出走还是与家里人走散了?”
我没有回答他。虽然听他的语气并没有恶意。但他对我来说,毕竟仍然是个陌生人。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搔着自己的后脑勺说:“我明白,我明白的。这样吧,我自我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莫云海,就住这幢楼上,你如果信得过我,而我又能帮得上你忙的话,你就不妨把你的困难说出来。或者,我送你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莫云海。看外表,一个平实、单纯,或者说能够将自己的狡黠掩饰起来的男人。在不是很明亮的街灯映照下,我觉得,最起码在我的第一印象里,莫云海是个好人,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于是,我喃喃道:“我没有家,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我的家。”
莫云海挺坦率的,说:“这个……我看得出来。就是因为看到你穿着花布衣服,梳着两条小辫子,打扮得很单纯,甚至可以用土气两个字来形容。凭感觉,我知道你不属于这个城市。所以,我才重新走下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就因为他这句话打动了我,让我彻底相信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才老实地对他吐苦水道:“大哥,真被你说对了。我就连今晚也不知去可处过夜呢!”
莫云海有些难为情地说:“也不是没有地方收留你。只是,我也是一个独身男子,你要不怕,就跟我上楼去。你要是怕我,防备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情况就如此,你看着办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信人家,也太那个了。于是,我跟着他上了楼。这是我迈向深渊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