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几下写好书信,交于校尉,又低声在校尉耳边交代了几句。
“来呀!将这御史书信火速送往凉州府节度使亲启!帐外曾正进来!”
曾正一听,急忙走进营帐。
“草民见过御史!见过校尉!”
曾正想跪,无奈铠甲加身不能,只好单跪抱拳施揖。
“免礼免礼!曾郎可听校尉差话!”
王维笑着抬手示意曾正。
“曾正!即日起至凉州府前,你且编队入我骑卫,一切至凉州府再议!”
曾正明白,这是王维的意思,是要保护曾正的安全。
“御史!校尉!草民有事禀报!”
曾正不假思索地说,但又看了看左右。
王维见状,挥手让其他人等退下。
“现在你说要报何事?”
“昨晚那贼人非流匪贼寇,实乃会宁关驿军士!还有一名随队杂役,实乃内应!”
“此话当真!不可妄言!”
校尉大吃一惊,王维也似惊得合不上嘴了。
“草民所言属实!愿以性命担保!”
曾正再次抱拳单跪在地。
“曾郎起来回话!此事万勿言及他人,止在帐内及吾等三人!”
王维登时明白事情的前后大致,挥手让曾正出帐。
不一会儿,校尉大步走出帐外,叫过一名将士,低声安顿一下。
见那将士赶紧抱拳别过,翻身上马,带领一百多号骑卫直奔东面的会宁关而去。
原来,王维自曾正一家被抓就怀疑王校尉有问题,但是拿不准,为防万一,让凉州府来的骑卫赶去会宁关,以节度使派遣巡防为由,监视王校尉,防止再生事端。
这自是王维与校尉秘密安排,曾正不知,但曾正看着大队骑卫赶向会宁关驿,就感觉到那王校尉凶多吉少了,也觉得自己应该是清白无忧了。
“有人跑了!有人跑了!”
营地里突然一阵骚动。
曾正望眼寻去,是那中年杂役夺马逃出营地,几个骑卫一见,立即张弓搭箭,‘嗖’‘嗖’‘嗖’……几支利箭直射中年杂役后背,几乎没有挣扎,中年杂役就倒下马来,在地上扑腾几下就不动了。
这中年杂役应是眼见大队将士奔向会宁关驿,自觉事情败露,想夺马而逃,岂料遇上的是强弓悍兵,立时丧命箭下。
“且住!要活的!哎呀!”
王维眼见没拦住,只好顿足叹息,校尉也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御史莫要见怪!吾等将士历经百战,随时待命如战时,下手极快,万请不要见怪!”
“勿怪勿怪!你等常年征战浴血边疆,反应迅捷实属正常!可惜少了活供!”
王维倒是理解几个骑卫的迅速处置应对。
曾正一看,‘呀喂!真乃英武潇洒!刷刷就把那家伙开挂了!厉害!’
看着这些勒马昂首的将士,曾正无比倾慕,心想若是与他们一起沙场杀敌,一定会豪气拨云的。
不待曾正倾慕细想,几个骑卫已经策马将尸体拖回,一番搜索,一位军士拿着一张布片递给了校尉。
校尉一看,上书‘得手领赏,事败自遁’八个字。
“曾正所言不虚!是内应!不过目的不明啊!”
校尉转头对王维说。
“是的!一定有极大的隐情!一切等见到节度使禀报再议吧!看来吾等需星夜赶路了!”
昨晚至今日连番发生事件,王维不仅担忧起来。
“如若星夜赶路,明日下午即到凉州城外,就遵御史意见,饭后即刻启程。”
校尉也觉得事关重大不能耽搁,立即召来几位将士安排事宜,还特意指认了一下曾正。
草草吃过早饭,校尉一声令下,大队人马拔寨起营,浩浩荡荡向西行进。
一连两三天,曾正的命运起伏跌宕,强安罪名被抓、押解途中遇刺这些怎么也对老百姓无关,但是曾正却是亲身经历了一番,这让他要过一个普通日子的朴素想法产生动摇。
曾正想起方丈的卦驼六的讲述,无论是卦还是驼六的期望,对曾正而言,是在外谋生进而发展的祈愿,但曾正没有想到自己刚想去做,却无端的惹来这么多麻烦,真是不遂人愿前途未卜。
好在遇上了王维是个亲民的主儿,不然求命都不知道找哪个方向哩,已经这样,自求多福吧。
前面说过,曾正是个容易接受现实的人,既有现代人随遇而安的市民气,又有古人清淡咸无的隐世思想,这也决定了曾正具有遇事不乱就事论事以静制动的缜密思维。
有事就办事,无论高大上还是低小贱,事无巨细办就办好享受办事的乐趣;无事则闲隐,不论梦里笙歌还是粗茶淡饮,好好活着笑对人生就是一切。
正如现在,曾正铠甲刀箭大马长槊,俨然大唐英武将士,曾正心里也希望这样,即便是临时编队,曾正却打心眼里长此以往建功而还。
旗展旌飘马踏黄沙,风卷尘扬车声辚辚,曾正随紧张行进的大队人马风尘仆仆倦怠不知。
秋阳高照同时也是秋风瑟瑟,只要没有尘暴没有云雨,秋凉气爽的茫茫戈壁正适合快马加鞭,不觉几个时辰的路就在马蹄声里跃奔而过。
随军杂役前后策马,给大家分送干饼,曾正接过一块类似现代锅盔的干饼,剥了一块丢进嘴里边吃边看前方。
瀚海驿道直插戈壁尽头的莽莽群山,左手的雪峰愈加峭拔雄伟,山麓的森林绵延不尽,右手远处的连绵 山丘青草已黄,山地草原的莽苍尽显边塞凋敝的旷无人烟无尽苍凉。
此景‘山川互出没’、‘莽莽万重山’,仍不见‘孤城山谷间’、‘气抱龙城虹’
,时近黄昏,那彰显汉武大帝‘武功军威’,大唐河西节度使的驻地,丝绸之路进入河西走廊的旱埠码头‘凉州府’依旧遥不见影。
马蹄声声秋风袭来,曾正缩了缩脖子,把未吃完的干饼装入囊包勒马加鞭,依旧随着大队疾进不停。
至于到了凉州,真相不真相已经无所谓,曾正已经被这一路苍茫辽阔的边塞风光感染,打心底里决定先要做一名真正的大唐将士,至于会宁关驿的家乡,至于长安城的盛世繁华,都留给未来的日子。
一颗游子四方的心窗一旦打开将无法关闭,曾正布衣王侯的人生从扬鞭西进在古道驿路的一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