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亲手把她送进监狱。
三年后,他站在监狱的探监窗外,手中拈着一张百万支票,对她说,如果你愿意给小蕊捐肾,我就保释你,这张支票足够你吃香喝辣过完下半生。
探监窗的玻璃很透亮,将对面英俊挺拔的人影映照得很清晰,仿佛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这一层子弹也穿不透的厚厚阻碍。
“小蕊得了病么?”
“你明知故问。”
谭心瑶穿着宽大的囚服,一张病态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那挺好的,老天总算开眼了。”
原来前段时间她突然被人拖去抽血化验,就是因为谭心蕊那个女人。
她的亲生妹妹,谭心蕊。
坐在对面的陆夜白明显有些被激怒,额角青筋抽动,但他为了肾源,竟奇异般地没有发火。
“难道你要在里面过一辈子么?曾经那么骄傲的谭心瑶,谭大小姐。”
谭心瑶腰背挺得很直,语气很无所谓,“也没什么不好。”
坐牢的这三年,她早就听惯了里面的人阴阳怪气地喊她“谭大小姐”。
曾经京市赫赫有名的千金,如骄阳般灿烂夺目的女子,如今只是一个身穿囚服一身是病的苍白女人。
“只要你愿意给小蕊捐肾,你就能重新获得自由,这张支票如果你觉得少,我也可以给你三倍四倍,甚至十倍!”陆夜白终于有些沉不住气。
他的小蕊还在医院里每天透析,承受着巨大难以想象的痛苦,他怎么能坐得住?
捐一颗肾,原本就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而眼前这个一手设计策划了父母车祸的残忍女人,却能因为这一点小小的贡献重获自由,甚至得到巨额金钱,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十倍,那是……一千万么?”谭心瑶笑起来,“听起来真够诱人的。”
陆夜白没有放松下来,因为他从谭心瑶的眼中,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心,只有冷冷的,仿佛讥诮的目光。
“一千万对于我这样一个坐牢,早已经声名败坏的女人来说,的确是个天大的诱惑。”谭心瑶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想要的,是谭心蕊死!”
陆夜白终于暴怒,一张俊颜上满是厌恶和戾气。
“谭心瑶,小蕊是你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你害死了父母还不够,甚至还想让你的妹妹死,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歹毒恶心的女人!”
“你回去吧。”谭心瑶对于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平静地举着电话筒,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等到谭心蕊死了,你再来亲口告诉我,我想我会开心的。”
陆夜白的目光终于变了。
临走前,他对谭心瑶说,你想一直躲在监狱里,过你安逸的坐牢时光么?你想都别想。小蕊体会过的痛苦,我要你千倍百倍地去体会。你以为坐牢很苦?那么我让你见识一下人心。
总有一天,你会来哭着求我要这一千万的。
陆夜白离开时的笑,寒得像是最漆森幽冷的长夜。
几天后,谭心瑶出狱了。
时隔三年,她又一次站在了阳光下,以自由身的身份。
她乘了巴士,苍白得引人注目。可她却根本无处可去,直到巴士开到了最后一站,在司机不耐烦的目光下,她下了车。
没有目的,她身上的钱只够吃一碗面,再住宿一晚。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街边一座装修得金碧辉煌宛如皇宫般的建筑吸引着所有过路人的目光。
她的视线也望过去,目光定在了门口贴的招聘启事上。
“招清洁工。”
她的精神一瞬间有些恍惚。如若是三年前的谭心瑶,她绝不会想到名牌大学毕业的自己会在三年后会去应聘一个清洁工的岗位。
并且,她对这个岗位十分需要。因为招聘下方标注了包吃包住的字样。
谭心瑶对着门匾上烫金的几个字犹豫了片刻,之后,她便再也不犹豫地走进去。
夜色娱乐会所,整个京市最大的销金窟,男人们最向往的地点之一。
“来应聘女公关的吧?我们这不缺。”办公室里的人事女经理抬眼打量了她只一瞬,就面色不耐地赶她走。
太苍白了。倒不单单是说她的脸色,眼前这个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人,气质寡淡低调到几乎像鬼一样幽冷没有存在感,这样的人,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在她身上花钱。
男人想要的是性感,美艳,如火一般的热情。
“不是,我来应聘清洁工。”谭心瑶的声音很轻。
女经理微微一怔,再次抬眼看了看她,皱着眉有些犯嘀咕。
“我虽然瘦,但是我能干活。”谭心瑶见她怀疑,补充道。
女经理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看谭心瑶的表情,也不像是来开玩笑寻开心的,于是把手一挥,“那你明天来试试吧!试用期三天,如果能过试用期,这三天有工资。”
谭心瑶的心微微一颤,声音都有些不稳:“……谢谢。”
走出“夜色”,谭心瑶心绪难平。虽然在别人眼里,清洁工是一份低贱的工作,可对于她来说这却是一个全新的人生起点。
她不用再在牢里面每天听着冷嘲热讽,甚至动不动就要挨上一顿打,也不用再怀着满心仇恨,却只能望着连只老鼠都钻不出去的铁窗痛苦得喘不过气。
她重见天日了。有人希望她死在牢里,希望她再也不要活着出来,可她现在还是站在了阳光底下。
她谭心瑶,要比那个一心盼她死的人活得更久,活得更好!
于是第二天,谭心瑶准时来到夜色上班报道。
“七楼的客人吐了一地,你去把地拖了,恶心死了!”她换上工作服准备上楼时,一名打扮暴露的年轻女孩就扯住她,化着浓妆的脸上满是嫌恶。
不知是对于那名客人的呕吐物,还是对她。
“嗯,好。”谭心瑶应下一声就去按电梯。
“诶,你干什么!”年轻女孩翻着白眼,“难道你还想乘电梯上去?拜托,那里可不是让你们这种人上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