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风雨大作，浓重的黑云直扑进屋子里来。狂风打上未关的窗户，发出剧烈的“框框”声。

这只鸟的眼睛，一汪靛色的蓝，眼珠里有错杂的花纹，飞快旋转，无边无际，像是有个小世界。藏着撕裂的鲜血与快意，藏着锈蚀的金戈铁马，藏着温柔的湖水和缥缈的雾气，藏着无边星穹下广阔幽暗的森林，藏着苍茫大地上失孤者一声绝望的叹息。

江念念已经怔住了，整个人向后坐倒在地，手里的碗不知不觉地滚到一旁。

小鸟又眷念地蹭了蹭报纸上小鱼的脸，从立柜上飞了下来。它直直地看着江念念，眼神庄重的像个失意的王。

一人一鸟相互对视，窗外的风雨忽然一收，化为光点飞入小鸟的眼睛，变成了莹莹的泪。它忽然像人一样跪了下来，细腿在地板上重重一磕，眼中的泪终于落了，然后它收拢翅膀弯下身，仿佛有虚拟的王冠掉下来。

它在给江念念磕头。

江念念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一头汗，她拿手往脸上一抹，发现自己淌了满脸的泪。

小鸟见她没有反应，站起来向前一步，又给她磕了一个头。眼睛里的悲伤几乎要凝住实体，将江念念团团围住。

这铺天盖地的酸涩感，感觉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了心脏，江念念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拨通了薛灼的电话，开口便发现自己沙哑的哭腔：“喂……”

车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安静，江念念盯着车前的玻璃葫芦挂件发呆。

“要喝水吗？”薛灼问。

“嗯？”江念念没反应过来。薛灼已经把水递过来，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水，袖子卷起来，在手肘处形成整齐的折痕。

江念念还是呆呆的，眼珠也转的慢，慢悠悠的接过来。薛灼也不急，在她接过水的时候，还安慰地笑了一下。

江念念抿了抿嘴：“金副市长的事情还没解决吗？其实……其实我不知道，我能帮什么忙，对这些，我一点都不了解……”

薛灼拿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别这样说，你拥有很特殊的能力，不过在此之前没有人发觉，才使得明珠蒙尘，”他说着，微微笑了一下，“你还有与之相匹的善心。”

江念念一瞬想到小黄鸟满含悲戚的眼神，勉强笑了笑。

“我想我需要先给你普及一些常识，在这个世界上，妖和鬼都是存在的，神也是存在的。在这座城市里，妖随处可见。它们隐匿在人群之中，有的化作人形以人的方式生活，有的则用原型去寻找主人。妖与人共生，好的妖怪我们是不会管的，它们可能是你路过的一只宠物……”

江念念望向窗外，车辆川流不息。不远处的广场，佝偻的老人抓着一大把氢气球售卖，脚边蹲着一只黑色的小猫。一个女人牵着小男孩，小男孩牵着一只大狗，停下来买气球。大狗伸舌头去舔小猫的脸，小猫给了它一爪子，毛都炸开了。不知怎么的，小猫突然不打了，一猫一狗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

“它们在说什么？”江念念有点出神的想。

小男孩买完了气球，大狗又舔了一口猫脸，被拉走了。两人一狗走在人行道上，突然大狗汪汪的叫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还不住的往后退。小男孩被拉的一个趔趄，狗叫声中夹着女人的呵斥声：“叫什么，无缘无故的。”

的确，一切都非常平静。大狗前方30米是向左的人行道，这时正有行人往来。但是都很正常，行人或行色匆匆，或与旁人谈笑。不……不对，人行道边上的绿化带，修剪过的灌木丛，被压的极低，还在不断抖动，像是强风吹过。可是这些灌木丛是夏天才修剪过的，新抽的嫩条被剪掉，只剩下陈年老枝。若是这样强的风，不可能车里一点感觉都没有，更何况，行人的一片衣角都没动过。而且最低的地方一直在变化，倒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飞快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