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上悬挂的太阳似火球，田垄里各式农作物被晒得发蔫，只有蝉不知疲惫的高声歌唱。

陈瑶哭笑不得，详细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刘翠萍终于相信陈瑶找了一份累人的正经工作，“瑶瑶，要是太累扛不住就回家歇着，妈养你。”

“妈，外国人十八岁就自己挣钱自己花，我也该独立了。”

陈瑶的目标逐渐清晰，她要经济独立，人格独立，当一个新时代的知识女性，带领全家过上富裕日子！

第二天清早四点半，陈瑶起床和刘翠萍一起磨豆腐，照旧煮粥、喂猪食、洗衣服后，于六点四十五带着陈玲出门去上班。

冉冉升起的朝阳，均匀地撒下一片金光，骑自行车或摩托车进城上班或买东西的人们睁着浮肿的眼睛，时不时打个哈欠，个个没睡醒似的。

陈玲一向起得晚，这么早被拖出来，一直吵着要回家睡觉。

“玲玲，等会去了县城，我让周老板开电视给你看。”

陈玲很喜欢看电视，电视机里的人会说话，一个小小的电视机里藏了多少人在里面？有一次她想一探究竟，差点把宋大发的黑白电视机给砸了，自此以后她就不受村里有电视机的人欢迎，小孩见着她拿石子砸她、吐口水，大人们见了她像赶苍蝇一样赶她走。

很久没看过电视的陈玲，憨笑道：“好。”

七点过十分，陈瑶和陈玲就到了商城，时间还早，绝大多数店面仍大门紧闭，只有少数几家卖早点的店还开着门。

出门前已吃过粥的陈玲，望着香喷喷的包子、爽滑的面条、葱香扑鼻的葱油饼流口水。

陈瑶花五毛钱买了两个肉包一个菜包，全塞给陈玲吃。

走到周老板的店门口，卷帘门紧闭，陈瑶这才发觉自己来早了。

因走了一路，两姐妹都有点累，便蹲在地上靠着墙等开门。

没等多久，陈瑶见路口有一高大留寸头的汉子打开桑塔纳的后备箱，搬下一个黑白电视机。

随着他逐渐走近，他的外貌，陈瑶看得越发清晰——不是别人，正是章弘霖。

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一排扣子每一粒都扣上显得很齐整，里面穿了个白色背心打底，下身一条藏青色西装裤，居中的两条折痕看起来很有讲究，脚上是一双不沾一丝灰尘的驼色皮鞋。腰间的一根黑色皮带把腰勒得极细，肩宽腰细臀翘腿长，男人身材该有的优点全都聚齐了。

陈瑶惊讶地发现章弘霖搬着黑白电视机大阔步朝她走来。他曾见过她最为狼狈的样子，她第一反应是躲，但看他搬着黑白电视机来，兴许是要放在店里修？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面对第一个客人，可不能羞怯。

她站起来，紧张地搓手，假装看斜对面刚开门卖女式衣服的店。

章弘霖走近， “陈瑶。”

“章先生。”

“你在等人？”

“等周老板开门，我好上班。”

“你要上班？”

“没错，我应聘上了永好家电，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章弘霖一眼就瞅到墙上大张红纸上写的字，永好家电招的是窗式空调安装师傅、给窗式空调和电冰箱添加氟利昂的师傅。“陈瑶，这都是男人干的活。”

陈瑶懂得章弘霖的话外音，无非是说男人们天生力气大，不论是修还是安装电器都极为合适。女人干不来这样的重活，也没那个脑子。“***早就说过男女同酬，妇女撑起半边天。男人女人都一样，首先都是人，只不过性别不一样而已。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章弘霖又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那股子坚定和倔犟的劲，这丫头看似瘦弱，身体里却积蓄了无数能量啊！“那好，陈瑶，我急着去上班，这台黑白电视机没法播放，我先放你店里，等我傍晚下了班来拿。”

虽然章弘霖没问陈瑶能不能在一天的时间内修好，但她还是答了个好字。

章弘霖搁下黑白电视机，转身走了几步，猛然回头说：“陈瑶，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陈瑶愕然，他这是告诉她报案会起效？

她目送他上了桑塔纳的驾驶位发动车后，如一阵风离开了。她想，在九十年代初，能开得起桑塔纳这样的豪车，章弘霖家里得多富裕？

没多时，周建牵着半大的男孩子走来，“陈瑶，这是我儿子周一航。”

周一航穿着圆领蓝白色条纹t恤和及膝五分裤，脚上一双皮凉鞋，鼻梁上架着一副小眼镜，像个小书呆子。

周一航没怎么关注陈瑶，倒是对呆傻的陈玲发生了兴趣，“姐姐，你怎么流口水啊？”

陈瑶忙从裤兜里拿出一方手帕，给陈玲擦掉嘴边的口水和油渍，“周老板，一航，我妹妹陈玲人比较傻，你们别见怪。因为我妈去卖豆腐，我来上班的话，留我妹妹一人在家，她可能会挨饿和被别人打，我只好把她带来。你们放心，她挺乖的，不会乱动东西。”

“既然把她带来了，那就开电视给她看，只要她别乱动电器就行。”

周建能如此善解人意，陈瑶感激不尽，连声道谢。

周建笑笑，依次打开五扇卷帘门，问：“陈瑶，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周老板。”陈瑶抱起那台黑白电视机，又说：“周老板，刚才有位客人急于去上班，就把这台待修的电视机放我这里，说是等傍晚下班后来拿。”

周建发愁说：“还有四五台电视机要修，傍晚来拿怕是有点赶。”

“周老板，您修来不及的话，我可以一边学一边试着修。”

“也只能这样了。”

周建给两孩子开电视看。

陈瑶没等老板吩咐，就先行打扫卫生。先用扫帚把地上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湿拖把拖地，再用干拖把拖一遍，地上的白瓷砖洁净如新，能映出人的倒影。紧接着，她用一块干净抹布一一擦拭摆起来的各种电器。

等她全部擦完，之前蒙了一层灰尘的电器店瞬间干净很多，变高档了。

一直在清算款项的周建，看陈瑶干活认真又仔细，有点高兴，便把她叫过来：“陈瑶，你想学安装、维修还是添加氟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