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把陈瑶捆起来打?
畜生宋大发!
但是,陈瑶不想解释,低头说:“班长,别问了,我求你件事。”
“咱们是同学,理应互相帮助,别用求那个字。”
“班长,你能不能带我去趟派出所?”
虽然王瑞华不知道陈瑶被谁人打了,但陈瑶要去报案,他百分之两百地支持。“当然可以,我骑了二八大杠来,可以载你去。”
“那麻烦你出去等一下,我洗把脸,换身衣服。”
陈瑶走进自己住的东边房,泛黄的墙壁,不大的小木窗,床尾摆着缺了两个脚用几块青砖顶起的破旧衣橱,旁边堆满了杂物,无处下脚。
她抬脚走到破旧衣橱镶着一面狭长镜子前,镜中的女孩,头发散乱,一整张脸打的红肿,嘴角开裂流了血,白色碎花裙子上洒了不少血。她从衣橱里找了亲妈刘翠萍穿剩下的黑色棉布连衣裙,换上后,太过宽大的黑色连衣裙衬得她像一只蝙蝠,未免太难看了点。她翻箱倒柜,才找出一小把红色毛线,她将红色毛线剪成多根再搓成红绳绑在腰上。红绳勒出腰身,稍微好看了点,她就像一朵出水的黑莲花。
五分钟后,陈瑶出现在王瑞华眼前。
她手里拎着一个装了衣服的蓝色塑料袋,头被一条黄色手巾包住,又戴了一顶草帽,大热天穿一条黑色裙子,腰间的红绳很吸睛。但她打扮颇为怪异,与穿着清凉的村民们格格不入。
王瑞华好意提醒说:“陈瑶,这正是三伏天,黑色裙子吸热,要不你再去换一身衣服?我可以等你的。”
“没事,我不怕热。”太阳暴晒算什么?她的心早已凉透了。
王瑞华不勉强她,将二八大杠推到一石头房,他坐在车座上,说:“陈瑶,二八大杠太高了,你踩着石头坐在后座上,我再开始骑。”
陈瑶听话,侧身坐在车后座,一手捏紧塑料袋,另一手扶着车座下的铁轴。
烈日炎炎,太阳把地面晒得发白,村里多数人还在午睡,纵使陈瑶打扮奇怪,也没什么人说闲话。
出了村,陈瑶开口说:“班长,你带我去县里的派出所。”
王瑞华在县里长大,很清楚县里派出所的地址,但他有个疑问,“陈瑶,你应该去乡里的派出所报案。”
乡里派出所的人,肯定认识宋大发那个鳏夫,因为他老婆死后,去派出所闹、去民政局闹才讨要到了一个低保户名额。县里派出所的人不认识宋大发,会更为公道。
“班长,等县里派出所不管我,我再回乡里派出所报案。”
报什么案?王瑞华非常想问清楚,可陈瑶一路上沉默无话,也不肯扶着他的腰,好像在刻意疏远他。他察觉到陈瑶不想告诉他内情,那他又何必多问讨人嫌?
县里派出所门口的香樟树下,陈瑶下了二八大杠,“班长,多谢你送我来。你有事可以去忙,我自己回去。”
“你一个人报案,我不太放心,我就在外面等着,成不?”
“天气这么热,不用等了。”
王瑞华只好推着二八大杠转身离开。
县里的派出所是一栋五层的大楼,特大号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瑶双手握拳,迈步走到传达室的窗口旁,里面有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听收音机。
陈瑶重重地咳了一声,“大叔,请问报案去哪层楼哪间房?”
“正对着大门的办事大厅,里面有同志负责报案这块。”
“多谢大叔。”
办事大厅里闹哄哄的,穿着警服的人与民众们,每个人都在说话。陈瑶认为派出所是很神圣的地方,每个人应该轻声细语的说话,却没想到就跟菜市场一样吵闹。
人群中,有一人最为独特。他留着寸头,穿着圆领黑色t恤,勾勒出倒三角身材,下身一条军绿色长裤,脚上是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光是看背影,陈瑶就觉得此人有军人般的气质,非常可靠。
陈瑶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大哥,请问能找你报案吗?”
章弘霖低头看她,一条手巾像圆弧一样把她的头和脸包住,饶是头顶有草帽遮盖,但她脸色通红,鼻梁处两条手指印,无不说明她刚被人打了,还打得挺严重的。她羞怯中又有一股子坚定的劲在里面,触动了他的心。
“嗯。”
章弘霖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可他低沉的嗓音,就像久经沉淀的好酒,一听就醉人。
陈瑶低声道谢。
章弘霖迈着大步子走在前面,陈瑶立刻跟上爬楼梯。
跟在章弘霖身后的陈瑶,终于敢正眼打量他。他长得非常高,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更高,肯定在一米八五以上。在南方城市,极少有人长得像他这么高,听他口音就是本地人,算是她的老乡。他浓眉大眼,鼻子挺翘,嘴唇厚薄适中,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小麦色肌肤很健康。他的身材也非常好,胸肌能把t恤撑起,留着寸头的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干练干净感觉。
陈瑶很清楚章弘霖会帮她,完全是出于同情和怜悯。
忽然,一穿着警服的男子两个台阶并作一步快速爬楼梯,还冲前面的章弘霖喊了一句:“弘哥!”
章弘霖回应了一声“正安”。
邵正安抱怨说:“检察院的人太墨迹,让我多等了好久,不然早就回来了。”
章弘霖:“你来得是时候,后面那女孩要报案。”
陈瑶看两人交谈甚欢,冷不丁被点名,局促地说:“是我要报案。”
邵正安问:“报什么案?”
“强女干……未遂……”
短短几个字,陈瑶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说出口。前世,她不敢报案,怕被人指指点点,葬送了自己的一生。而现在,她说出那几个字,有两种感觉在脑中撕扯。一方面是她踏出了这一步——让宋大发付出代价,另一方面等于是把伤口撕开给人看,别人会怎么想她?司法会还她一个公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