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完全落山，天色已黑，刘翠萍打开铝制长柄手电筒，手电筒射出的那一束光，照亮了三人回家的路。

刘翠萍提道：“瑶瑶，我去报案了。”

陈瑶问：“民警怎么说？”

刘翠萍说：“民警找宋大发了，可他一天都没见人，民警只好回派出所，说是以后再来查。”

宋大发被酒水饮料批发部的老板打破了头，应该在医院包扎，按照他喜欢占人便宜的尿性，说不定要多坑点医药费住院治疗呢。

刘翠萍又说：“瑶瑶，我早跟你说了吧？报警没啥用，这么点小事民警不管的，就是不知道宋大发为啥躲着不见人？听村里人说他被人打了，但我不信。像宋大发那样的泼皮，谁敢惹他？惹了他就是一身骚啊！”

陈瑶说：“妈，宋大发真被人打了，我跟老板在路上碰见他了。他头上开了一朵血莲花，耷拉着脑袋，就像战败的公鸡。哪有平时的神气劲？”

刘翠萍惊慌地问：“啊？谁把宋大发给打了？为啥打他？”

陈瑶淡定地反问：“妈，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想宋大发挨打？”

刘翠萍否认道：“不是，瑶瑶，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你会被卷进这件事，他又来报复咋办？”

“恶人自有天收，妈，跟咱们没关系。他要找人算账，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陈瑶一丁点也不担心宋大发报复，她已摸准宋大发就是个欺软怕硬贪财好色的主，只要从财和色两方面入手，总有一天能把他整垮。她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把宋大发耍的团团转，她得把大部分心神倾注在工作上。

陈瑶有了创业当老板的想法，便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热情来工作。店里没客人时，她默背各种电器的参数和价格，但凡是遇到不懂的问题，她就开口问周建；当店里每走进来一个顾客，不论穿衣打扮是好是差，她一视同仁，热情接待，丝毫不戴有色眼镜看人。下班后就带着陈玲回家吃晚饭，早早地洗漱上床睡觉，养足精神第二天早起，帮刘翠萍磨豆腐加一整天的工作，什么苦活累活都抢着干，完全把自己当成男人，这样打了鸡血般有力的干劲，让周建每天都要夸赞很多遍。

8月7日下午三点，周建带着周一航去买冰棍吃，留陈瑶和陈玲看店。陈玲趴在桌上睡觉，陈瑶在店里转悠。

一位男顾客踏进永好家电。

他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上身穿的是一件没有弹性洗得发黄的白背心，下身一条黑色长裤，腰间的皮带掉了皮，一串钥匙挂在裤腰带上，走起路来挺响的。这身普通的打扮，再加上两鬓花白，显得他人瘦骨嶙峋，打扮也邋遢，但人精神头还不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进店，就开始打量各种电视机。

陈瑶迎上去，用方言问：“大爷，您要看电视机吗？”

“对，你能不能把这些电视机都打开播放给我看看？”

男顾客一张嘴说话，两排牙齿只有几颗牙齿是好的，其他是清一色的银色镶牙。虽然牙口和外表很一般，但说着一口没什么口音的普通话，年轻时候肯定是个知识分子。

陈瑶拿出插线板，把每台电视机的线依次插好，接上电后，她再挨个打开电视机，调到不同的台。一台台黑白电视机里，有的播放广告，有的播放电视连续剧，有的播放流行歌曲，让午后清静的店铺瞬时热闹起来。

男顾客张嘴问：“小姑娘，这些电视有大有小，什么样的好？”

“大爷，我们店里的黑白电视机有多种尺寸可供挑选，分别是7寸、9寸、12寸、14寸、17寸。”陈瑶把正在播放的黑白电视机尺寸一一说出后，又说：“大爷，目前一般家庭主要买14寸的多。”

他问：“17寸的很少人买？”

陈瑶回答说：“那倒也不是，主要是大家一般把电视机摆在卧室里，买个尺寸小的电视机近一点看不伤眼睛。而17寸的电视大一点，摆在客厅看隔着三米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电视机买大一点还是小一点，完全是看家庭需求。”

男顾客点头，又问：“14寸的电视机多少钱？”

“三百多。”

“那17寸的电视机啥价位？”

“贵一点，四百出头。”

“行，小姑娘，我再看会儿电视。”

陈瑶便走开了。

熊香菊拎着一个不锈钢圆饭盒进店，“陈瑶，我来送绿豆汤，咋不见我儿子和孙子？”

“老板说带一航去买冰棍，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哦，那我等等他们。你去把碗洗一洗。”

陈瑶洗了周建和周一航两人的碗和勺子，搁在桌上。

熊香菊低声问：“陈瑶，你咋开那么多台电视机给他看？好费电的。赶紧关了去！”

关掉电视机，不就是赶客人？虽然男客人看起来没什么钱，但把人赶走可不是做生意的路数。就算他没钱，难道他子女也没钱？直接把潜在顾客赶走，他出去传播一下永好电器吝啬电费不舍得给客人看电视，那可是坏了永好电器的名声。“大娘，再让他看一会儿吧？”

“他都看了好些时间吧，哪能让他一直看下去？你年纪小不好意思赶他，我去！”

熊香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大，把熟睡的陈玲都给吵醒了。陈瑶怀疑男顾客也听到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解释。

“小姑娘，你过来电视机都关掉吧，我走了。”

陈瑶迈步走到那一排打开的电视机前，恭敬地说：“您慢走。”

男顾客微微点头，便走出去了。

熊香菊摸了摸有点发烫的电视机，“陈瑶，买不起的人就别给他放！浪费电费，太不划算了。”

陈瑶低头不语，挨个关掉电视。

周建踏进店，张嘴问：“妈，啥不划算？”

熊香菊说：“刚才有个老男人来蹭电视看，陈瑶把电视机都打开了，给他看电视，我说她几句呢。”

周一航手里拿着一包撕开了的七个小矮人雪糕，“奶奶，瑶姐，你们都吃一根雪糕吧？”

陈瑶挨训了，哪有心思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