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陈瑶看起来年纪不大,邵正安特意找了个女同事李小丽跟他一起做笔录。
一小房间内,开着一扇窗,点着一灯泡,长桌上摆着纸笔,陈瑶坐在男女民警对面。
邵正安埋头填写横线上空着的几条信息。
陈瑶眼尖,见邵正安于审讯时间那一栏填写的是1991年7月24日。
今天是1991年7月24日,陈瑶彻底相信自己真的重回年轻时候!
李小丽见填得差不多了,开始询问:“请你报上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和工作单位。”
陈瑶回答:“我叫陈瑶,今年18岁,家住大树乡玉堂大队永盛村12组5号,没有工作,目前是明川大学大二学生,秋季开学将读大三。”
邵正安很吃惊,“明川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你不仅考上了,才18岁就要读大三?”
陈瑶回答:“我小学读书比较厉害,连跳三级,所以考大学年纪小。”
李小丽竖起大拇指点赞。
陈瑶谦虚回应:“碰巧高考题目不是很难而已,侥幸考上的。”
面对如此谦逊又年纪小的陈瑶,李小丽不免放低了声音说:“陈瑶,你要报的案是强女干未遂案,麻烦你详细诉说事情发展经过。”
“今天中午,我妈刘翠萍去给我奶奶黄桂芝买药,我妹妹陈玲跑去外面玩,我一人在家午休。没想到,隔壁的鳏夫宋大发偷偷潜入我家,妄想霸占我。我拼命反抗,咬下了他肩头的一块肉。他还拿绳子捆我,我还想咬他,他却扇了我好几个耳光,直到我大学班长王瑞华来,宋大发才收手。”
说了这么多话,陈瑶深感不好意思,低头绞手指,没勇气跟两位民警对视。
邵正安写完,一边转笔一边说:“陈瑶同学,你的叙述有点凌乱。就你一人在家,这没问题,但宋大发是如何侵犯你的,先绑你还是先脱你衣服或是其他行为,你得一样样说清楚。”
还要详细描述?
陈瑶面红耳赤,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警察同志,非要说那么详细?反正就是他想侵犯我,我誓死不从,拼命抵抗,导致他强女干未遂。如果我不反抗,可能已经被他给强了。”
闷热的小房间内,邵正安分了两把扇子给李小丽和陈瑶,他自个儿拿着纸壳煽风。
李小丽一边扇风,一边说:“陈瑶同学,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子。可你要明白,既然你来报案,就得把案发经过如实又详尽地说清楚。如果案情属实,你有人证物证,我们核查无误后,逮捕嫌疑人,递交材料给检察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再审判。”
公诉?陈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警察同志,公诉要花钱吗?我家很穷,没钱打官司。”
李小丽噗嗤一声笑了,“陈瑶同学,亏你是大学生呢!公诉的公字就是国家,你觉得要出钱吗?”
堂堂名牌大学生不懂法律,陈瑶觉得羞愧至极,她低声回答:“不要钱。”
“对,不需要你出钱,你只要负责报案,把案发经过告诉我们。如果那男人的以暴力或其他手段威胁你,基本可以定为强女干未遂案,检察院和法院会为你主持公道。”
听到主持公道四个字,陈瑶心安了。
她卸下防备,取下草帽,拿下手巾,把被宋大发打的红肿的一张脸暴露在两位民警的目光下。她又解开蓝色塑料袋,拿出沾有血迹的白色碎花连衣裙、血已经干涸的一块人肉以及一根麻绳。
陈瑶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了一遍,除了说宋大发打她、亲她、绑她、撕扯她的衣服,她把自己咬掉了宋大发肩头的一块肉,连衣裙上沾有宋大发肩上的血以及她自己嘴角流血也如实告诉了两位民警。
邵正安写完笔录,望着三样物证陷入沉思。
李小丽看了一遍笔录,说:“陈瑶同学,是这样的,我必须跟你说明一个情况。从你描述的案发经过来看,宋大发打了你、绑了你,但却没有碰你下半身?这样的话,怕是很难定性为强女干未遂罪。”
什么?无法给宋大发定为强女干未遂罪?陈瑶惊讶之余,很悲痛又激动地说:“民警姐姐,他的言语和行为分明都是有那方面的意图,只是我顽强反抗加上我班长来得及时,他才没得逞。如果他不是强女干未遂罪,那是什么?”
李小丽回答说:“宋大发不能定性为强女干未遂罪,可能会以殴打他人的行为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将会面临罚款和少于半个月的行政拘留。”
罚一点钱,拘留小半个月,宋大发出来后岂不是又有机会对陈瑶施暴?宋大发是方圆十里八乡有名的破皮无赖,被拘留认为丢了面子,一定会加倍惩罚陈瑶的!前世,陈瑶就是担心司法机关保护不了她,她才没报案。结果她鼓足勇气来报案,宋大发却只是受一点小惩罚?“这不公平!我是受害者,我能感觉到他想要强迫我!”
邵正安开口说:“小丽,也不能那么说。这个宋大发言语多次冒犯陈瑶,又实施暴力把陈瑶打成这样,我认为可以算是强女干未遂了。”
陈瑶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小火苗,急忙问:“民警同志,那到底怎么说?”
邵正安:“陈瑶同学,你先别激动,如何给宋大发的行为定罪,我得请示一下上头的意思,还要咨询一下检察院的同学。具体能不能给他定为强女干未遂罪,我现在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你先在笔录上签字按手印,尽快寻找到目击证人,我们也会派人去你们村子里走访宋大发,取得他的口供。”
听到不能给宋大发定罪,陈瑶心凉了一大截,匆匆签字按手印便拿着草帽和手巾便逃出了小房间。
难道要等她被宋大发给糟蹋了,再来报案,法律才能给她一个公道?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撞上一团高大的黑乎乎的东西。
“陈瑶,你怎么哭了?”
这低沉如酒的嗓音,是章弘霖。
陈瑶知道自己脸肿的像猪头,又哭了,样子极其狼狈,无心多说话,丢下对不起三个字就抹泪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