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黎原本就受了伤,回来后又片刻不停歇地安排药浴,加上一套极耗精力的针法,她的身体此刻就像是强弩之末,只想找一张床休息,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看别人吵架?她牵了小不点儿要回房,严双双他们忙着吵架和劝架,也没有人来管她,却不想刚走了两步,房间里却传来那位陈大夫的尖叫声。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这是谁给扎的针啊?!”
本来还在吵架的三个人顿时不吵了,大惊失色的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秦九黎心知自己的针法是决计不会有问题,严父只需要在那药浴中泡到水冷,便能缓过这口气来,那大夫尖叫,多半也只是因为见到了她的针法。
然而,严双双却并不这样想,她只觉得定然是秦九黎乱扎一气把她爹爹给扎坏了,刚往屋内跑了两步就停下了回头去看秦九黎,见她果然要逃,当即大怒喝道:“秦傻丫,你给我站住!”
秦九黎站住了,蹙着眉头想这世上怎么会有秦傻丫这样的称呼,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严双双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拽住她胳膊,满脸怒色的喝问:“你想逃吗?”
秦九黎身体虚,竟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小不点儿抓住她的衣裳使劲儿地扒拉着,慌叫道:“姐姐。”
秦九黎是借着严双双拽着她的力气才站稳的,然后一只手按了按额头,深深地吐了口气,冷下脸直视面前的人,“我很累,要回去睡觉,麻烦放开。”
严双双又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本能的就要松开手,然而下一刻又想到这回是秦九黎的错,胆子顿时一壮,重新把人胳膊揪住,气势汹汹道:“你别想找借口遛,跟我进去,我爹要是出了个好歹,有你好看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带上了几分畅快,黑眸出奇的明亮,像是终于揪住了讨厌的人的小辫子,下一刻就能将其除掉似的。
秦九黎不欲与她争执些什么,她这时候状态也不一定能争执得过,正准备说让严双双放手,她跟她进去一趟,一声厉喝却突然在耳边炸响。
“严双双,你在做什么?”
严双双一听见她大哥的声音就发憷,揪着秦九黎胳膊不放的手就倏地一下收了回去,还本能的藏到身后,抖着音儿道:“我、我没干什么啊。”
严深蹙眉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却骤然见得秦九黎身子往旁边歪了一下。
秦九黎脑子越发昏沉,之前就是借了严双双的力才站稳的,她一松开,没了借力的地方,竟有些撑不住,本以为会直接倒在地上,却不想下一刻竟被拥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严深略带了几分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九九,你怎么样?”
他搂着她身体的手臂很用力,秦九黎能够想到他们此刻的姿势定是十分亲密,只是她已无心去计较这些,只道:“我累了,想要睡觉。”
“好。”
严深应了一声,将她的手臂往自己脖子上一环,弯腰便将人给抱了起来。
秦九黎本意只是想让他扶她回去的,却不想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给抱了起来,又是无奈又是无力,之好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
小不点儿满脸担忧,捏着严深的一片衣角抬头望着他怀中的姐姐。
三人快步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高昂的呼声:“秦姑娘请留步!”
是那位胡子都有些发白的陈大夫追了出来
严深抱着秦九黎转身,道:“陈大夫有什么事吗?”
陈大夫有点儿怕严深,毕竟他的这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实在有点儿吓人,于是,他对此刻被严深抱在怀中的秦九黎更加佩服了。小小年纪,不但有那样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胆量魄力以及看人的眼光也是别具一格,竟然跟了这么个凶神恶煞。
这话他当然不敢当着严深这凶神恶煞的面儿说,只对这秦九黎作了个揖道:“秦姑娘的回春之术当真是令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夫有生之年,竟没见过比姑娘更好的大夫,还望姑娘有空能指教一二。”
一旁,刚质疑了秦九黎医术的严双双面色煞白,继而又是狰狞一片,“喝”的一声忍不住跳出来道:“你这老头儿,胡说八道什么,她一个乡野农女,懂什么医术?你不要乱说!”
陈大夫眉头皱起,不满地回看严双双,“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嫉妒起人倒是一套一套的。”
一想到最开始因为受了这小丫头的蒙骗对秦姑娘态度不怎么好,他心里就来气。
年纪轻轻的,心眼儿怎么就那么多呢!
严双双比他还要生气,瞪圆了眼睛怒视陈大夫,“你这老头儿,胡说八道什么?我嫉妒她?她一个不要脸到跟野男人……”
“严双双!”严深沉声怒喝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眸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严双双缩了下肩膀,心里已经怕了,可嘴上却收不住,尖声道:“我就是要说!她自己都做得出那些脏人的事,凭什么还不让人说了。”
严深眼眸转冷,像一把锋利的已经出鞘的冷剑,须臾间便盛满了阴郁。“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严双双被吓得倒退了两步,心里不服气到了极点,可嘴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似的,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于是更加气恼了,为严深一直这样帮着外人骂她,也为她自己会被严深吓住。
“最后一次。”严深阴冷地警告道,“下次若再叫我听到你还说这些话,就不要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严双双直接被吓哭了,咬着唇角死死地瞪着严深。就在严深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转身要走的时候,严双双却突然挑高了声音,一字一句恶声道:“这个贱人本来就是个不知羞耻,跟男人滚过小山坡,被别人用烂了的烂货!”
她的声音充满了恨意和挑衅,挂着两行眼泪的小脸也抬起来直直地对上严深,倔强道:“我说了又怎么了?你不念手足之情就不念,我还不想让你当我哥呢!”
“啪”的一巴掌,在严双双说完这话后落在她的脸上,力道之大,严双双一下就摔坐在了地上。
严深周身的阴郁瞬间怒涨,几乎要吞没了眼前娇蛮无礼的人。
秦九黎原本已昏昏沉沉,只一缕缥缈的意识仿佛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直到严双双的尖声戾气像惊雷一般涌入她的耳中,她才勉强清明了几分,艰难地睁开眼睛。只是,还没有提上口气说句话,严深就已经把人给打了,她一时有点儿发愣,半晌心口才微微动了下,有点儿发涩,有点儿堵。
严二和严母原本是在屋里照看严父的,赵雪乔却突然跑进来说外头闹起来了,两人速速出去,就刚好听到严双双的话,以及严深甩了严双双一巴掌。
严母眼见着她捧在手心的女儿被一巴掌打到地上,尖叫一声就冲了上去,想也没想地回了严深一巴掌,暴喝道:“你干什么!”
严深没躲,受了那一巴掌。
秦九黎揪着他衣裳的手蓦地紧了一下,惨白着脸低声道:“放我下来。”
严母听到她的声音,更是怒不可遏,指着严深的鼻子怒骂:“你、你真是被狐狸精给迷了心窍了吗?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对你自己的亲妹妹动手。双双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她不就是跟野男人睡了吗?这事儿他们村的人都知道,难道还是诬蔑她的不成?你、你怎么能为了这么个女人,就打你妹妹!”
严母说着就哭了,严二忙把刚扶起来的严双双交给赵雪乔,又去扶严母,一阵安慰后这才看向严深,垂着眼眸小声道:“哥,这次真的是你不对了,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严深面无表情,只双目中透出几分挣扎之色,嘴唇微微地翕动了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抱着秦九黎转身离开。
严母见他话都不留一句,脸上的失望和悲痛神色越发深了几分,无力地埋首到严二胸膛,手捏成拳头。
“阿成,你大哥他、他真的是变了,简直鬼迷心窍,可怎么办哟!”
她说两个字就捶严二一拳头,严二也要哭了,丧着脸道:“娘啊,是大哥惹了您生气,您打我干什么啊?”
严母一听这话,更来气了,拳头捏成碗口那么大,重重地照着严二胸口砸了两下,“我打你怎么了?就打你怎么了?你是我生的我养大的,我还打不得你了?”
严二呛咳了两声,正要委屈巴巴地哭诉,赵雪乔不干了,松开原本扶着的严双双就把严二从严母手中解救出来,不满道:“娘,成哥又没有惹您,您生大哥的气,打大哥去啊。”
严母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手指指指赵雪乔,又指指严二,悲痛地喝骂一声:“你们都想气死我!”转身一把拉起跟个本偶人似的严双双就哭着去了严双双的屋子。
严二无措的叫了声,那两人却是头也不回,严二泄气地叹了口气,赵雪乔轻轻揉着他的胸口,闷闷道:“成哥,你疼不疼?”
严二就是疼得要命,此刻听到这满是心疼的温声软语,什么都不疼了。
只是,他的目光看向严深屋子的方向,略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然后心底缓缓升起一种“这个家,怕是又要经历一场大变了”的不详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