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翩芊见到沐云欢时并不曾在熟睡,不过也是面色苍白的令人惊心。她靠坐在一方小木亭中慵懒的和沐琮锦下着棋,一脸的闲散恬静,相比之下沐琮锦反倒面色严肃认真。楚翩芊走进一看忍不住抽嘴角,还以为沐云欢棋艺有多高超,没想到棋盘上沐琮锦的黑子严谨,沐云欢的白子却下的一塌糊涂。
看得出来,沐琮锦有意让自己的姐姐,可惜沐云欢跟看不懂似的偏偏堵去沐琮锦想输的心,沐琮锦真的要怀疑,沐云欢是否是假装输给自己的,所以处处相让与他。
沐云欢冲她笑了笑,拉着沐琮锦起身行了一个小礼:“翩芊公主有礼。”
“姐姐,今日下棋到此为止,下次有机会在来。”沐琮锦倒是不嫌沐云欢棋艺丢人,他就是想和自家姐姐多呆一会罢了,但是来了外人看来又要被赶走了,还不如自己识趣一些。沐琮锦想了想还是道,“姐姐你身子不适,便要多加休息。”见沐云欢乖顺的点头才又告辞离去。
沐轻尘刚离开楚翩芊便拉住了沐云欢的手叽叽喳喳的说起来:“云欢姐姐怎么会生病的呢?是不是守岁那日?姐姐许久不来看我,翩芊好无聊,问了许多人才知道姐姐住在这里,才来找姐姐的。”
“皇宫并不是我能随意进出的。”沐云欢笑道,“能得公主这般挂念是云欢之福。”
“姐姐说话太客气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楚翩芊接过枣客递过来的花茶,小心翼翼的尝了尝,双眼亮了亮,“姐姐这里的茶真好喝啊。”
沐云欢笑看着她却不接话,只是看了看扶雪,扶雪又将不远处另一张小桌上的花糕抬了过来,放在楚翩芊身前。
“你们天齐的东西真好,做的精巧细腻,而且吃了还让人齿颊留香,真好。”
沐云欢拿出一张白娟轻轻将她嘴角的糕点粉末擦掉,好笑道:“公主若这般说那西楚皇倒是应该哭了,西楚治理颇好,好的东西也不少。”
“那是自然。”楚翩芊骄傲的笑了笑,“我们那里的马奶酒就好喝,大家还喜欢抓捕猎物,要是买什么皮毛,我们国家的顶顶好。”
沐云欢点头:“公主说的是。”言罢咳了几声,让楚翩芊又好一阵慌乱。
“哎,自小身子不好四处奔波,难得的安定一会儿碰到一两个人却是又被嫌弃体弱多病的麻烦,如今除去身边的丫头们竟没几个朋友。”沐云欢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眉宇中夹杂着几丝愁绪与凄凉,似乎是觉得好笑,又觉得是讽刺,“扫了公主雅兴,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楚翩芊一阵心疼,在西楚女儿们也出游打猎玩乐,所以身体也算强壮难得生病,只有一次她落了水缠绵病榻数日,要不是父皇母后和御医们的精心照顾或许就好不得如此快,但只是那几日的各种口禁食禁不许玩闹也是让楚翩芊吃尽了苦头。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想到沐云欢病了那么久,该有多痛苦难过,眼中便有了些泪意:“姐姐不要那么说,会好的。”
“公主说的是。”沐云欢笑道。
“哼,那些嫌姐姐烦的一定会后悔的,姐姐那么温柔善良,要是能出生在西楚一定是受尽男儿追捧的,姐姐这样的好姑娘在西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呢。”
“姐姐不必担心,日后要是有人在欺负你我就打掉他的大牙!”
扶雪似乎被楚翩芊逗笑的停不下来,躲在亭柱后双肩直颤抖。
沐云欢抿唇轻笑,颇有深意道:“公主日后莫要在如此说了,毕竟这是在天齐。”
楚翩芊一愣,垂下头。虽然沐云欢说的是实话,可心中却依旧郁闷,谁被这么说都会觉得是在打脸吧?而且,沐云欢这一巴掌还煽到了西楚国。
“所以翩芊若是想保护一个人还需要自己强大,以自己的力量不受任何束缚。”
“云欢姐姐……”楚翩芊抬头,沐云欢如同不知道自己打一掌在给一颗糖的做法,笑得有一丝洒脱与温暖。连带着眉宇间的忧愁感也散去了许多。
“唔--云欢姐姐……”楚翩芊忽然一个猛子扎进了沐云欢怀中哭起来,“姐姐,我想父王母后了,我想回西楚,我想回家,呜呜呜……”
沐云欢眼中划过一抹幽色,轻轻拍着她的背:“想回去便回去吧。”
“不,父王想把我嫁给南疆的六皇子,我不愿……我不想的……”
“那就留下吧。”沐云欢停了安抚她的手,懒散的靠在身后的亭柱上,双眼中有一股淡然,“想必你父王母后也不会舍得你的。”
楚翩芊没有说话……西楚的第一美人呢。
想着想着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抹身影,那么温文尔雅,就好像一块温玉,能将她的心搅动,那么能让人安心。
“公主,天色已晚,你该回宫去了。”
楚翩芊擦了擦红肿的双眼,有一股浓浓的酸楚之感。她在沐云欢的注视之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毕竟是一个自小就严于律己,修身养性的孩子,如今这般一场哭闹竟是丢去了不少重担多了几丝释怀,嗯,还丢了不少脸。
“姐姐,去西楚吧,西楚有许多上好的药材,在西楚我总归是可以保护姐姐的。”楚翩芊拉着她的衣袖,笑道。
“是。”
“不管多重的病,总会好的。”楚翩芊早就熟悉了沐云欢不咸不淡却又多有恭顺的语气。这么想了一回,她又添了一句。沐云欢这次倒是没有回答,只是站起不知坐了多久的腿,拿了细竹骨的伞:“我送公主上马车。”
夕阳无温,沐云欢披着狐裘看着满园的梅花,竟已经拜了几枝。良久的凝视,也不知在想什么。扶雪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她的身边:“郡主……”
“啊!”
四方楼中发出一声惨叫,众人一惊,好事者已经顺着声源处走去,推开门一个十五六岁的歌姬倒坐在地上,满目的惊恐与害怕。
听见了开门声似乎才惊醒过来,颤抖着身子,牙齿有一些打颤,看向开门的人哆哆嗦嗦道,“死,死人了……”
众人看着她的表情,明明是个无害可爱的小女孩,可不知怎的背心里忽然窜起一股寒气……冷彻骨心。
“……我不要半腥热血红尘洒,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
“……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滚似锦……”
“……三年不见甘霖降……”
“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提遍。……那其间才把你个冤死的冤魂这窦娥显。”
夜未央斜迁在红楼临窗的小榻上,眼睫低垂着,似乎是睡着了,只是幽幽从楼下传上来的乐声让她睫毛微颤。抬眸从楼下看去,到底是那个奇葩在一座青楼妓馆点了《窦娥冤》?
来人隐在屏风下,原本夜未央此处倒也设计巧妙,几乎能纵览全楼,可那人似乎也注意有些意识,恰恰挡去了所有眼线,夜未央居高临下竟也看不出一丝破绽。
只能从隐隐约约中看出那人一袭白衣,长发高挽。
不成是那个世家大族的小姐?夜未央难得勾起的一丝兴趣也没了,又阖上了眼。世家小姐偷偷摸摸逛青楼这种事不难见,点了戏曲竟是《窦娥冤》,挺没技术,也挺无趣的……难得到这种地方,难道不该听些不容易听到的?比如……《春风艳》?
一束目光幽然透过屏风看向夜未央的地方,虽没见到人但却也无甚起伏:“她就是夜未央?”那人声音与夜未央慵懒时倒是极像,颇有些魔魅之感,只是是个男子的。
“是……”另一个声音顿了顿,补充道,“据悉,她似乎也是这红楼的真正主人……”
那人似乎展开了一张画卷,发出一声轻叹。
宫中的审鬼案本就是掩耳盗铃,虽然说着要审查但谁都没有什么动作,在四方客栈的凶杀案如今一出更是彻底掩盖了那桩诡案,死的是兵部尚书。
“扶霜姐姐。”黑暗中划过一抹微白的身影,扶雪手中持了长剑刚追上去,便被一对鸳鸯双剑挡了住。待那人发出一声轻笑,扶雪才回过了神,惊喜道。
“没想到你竟也是有长进的。”那少女除下兜帽笑道。扶雪扯扯嘴角,一张拆台的嘴竟还未变过,主子安排了扶霜出去做事情,这几日未见又让人不喜欢了不少呀,扶霜见扶雪的模样也不再多加取笑,问道,“主子呢?”
扶雪忽然顿了住,不作声,无需多说扶霜便明白了,脸色有些苍白的模样,“只怕,此次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如你先去休息?郡主这几日极是疲惫,总睡得很沉。”
“怕是来不及。”
“四方客栈出事了?”沐云欢还没彻底清醒的头脑在这消息中终于被猛的炸了醒,“是谁?”
“兵部尚书。”
沐云欢花了好些时间才想起那人是谁,只是第一印象中还是那个鲁莽的李怜,如今兵部尚书没了,那个总是火泼墨似的性子不知会怎样。不过她虽心软却也并非是一个喜好多管闲事的人,思绪拉回四方客栈,沐云欢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夜未央呢?”
扶霜看着她没说话,四方客栈虽是夜未央出的程序,可到底不算什么,那毕竟是沐云欢,是凤家产业下的。而且如今管理的人是屏青与屏香,实在与那人没有多大的干系。
“未央姑娘这几日都在红楼之中。”扶雪因为药引之事对夜未央还是颇有好感的,再说沐云欢与夜未央相处并非一年两年了,有什么事在夜未央的计划下总会顺利的多,扶雪自己也并不怎么愿意麻烦,“郡主找未央姑娘么?”
沐云欢微征,宫中的诡案忽然从脑海中闪过,默然着轻轻摇了摇头:“此事何时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