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落满燕京的时候,你会发现,那弥漫着腐败与奢华堆积出来的京都竟也有如处子般婉转温柔的时候。
八角挂着银铃的一坐软香轿从远处行来,走过街道,银铃被风吹动摇着叮当作响的脆音,清扫街道的人闻声握着扫帚赶忙站到了一个小角落里,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变成零。燕京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贵人,而他们这些寻求生存人不过最普通平常百姓,稍许不敢得罪,唯恐一时冒犯大祸临头。
由侍女抬着香轿,两名引路侍卫开道的一行人从他面前经过,即使站的有些的远了,那股缠绵的暖香依旧如同嬉戏惹人的精灵从他鼻尖与周身钻了过去。扫路人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那些人,不知又是什么王孙贵女,排场竟如此使人惊艳,那烟色的软轿垂幕里隐约可见依稀的人影,瘦削而挺立倒也颇有风骨,还不等在悄悄的瞄上一眼,随后的一个青衣侍女眼眸微斜便轻轻从他身上扫过。分明也算穿的厚实,扫地人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握紧扫帚将头埋得更低了。
一个不大的荷包落在他脚下,他抬头去看那些侍女穿的比他们都好,都美丽的贵人眼也未斜,步伐未乱的走着。那警告了他一眼的侍女从他从他旁边走过,跟着众人,头也未回:“赏你的,早些归家去吧。”
扫地人抖着手从地上捡起钱袋,扑通一声跪下磕了几个头:“谢贵人,谢谢贵人,谢……”
“这天下……”及到一座华丽威严的府门前,轿撵停下,随后的两个青衣侍女上前一步掀开垂幕,一个将轿中的人扶起。只听那人语色清脆,一头青丝倾泻在飘渺白裙上侧头打量了一眼扶着自己的人朱唇含笑续道,“还是钱最好啊,能做大事,能安身家,或……能得人心。”
“是吧?扶霜。”
青衣侍女含笑,恭敬的行了一个半礼:“是郡主高见。”
沐暖衣无趣的收回笑意,挥手让轿撵从偏门进了才抬头看向这方宅院,不同于平常的富贵商家,此中的威严气息已是独成一家之风,门头上建威将军府由金字写就,笔锋锐利,杀伐之气就能让人肃然起。她刚迈步上了台阶,大门便哗的打了开,两排家奴鱼贯而出分列两边齐齐行礼:“恭迎福乐郡主。”
“姐姐也不早说要回来。”门里走出一个一身俊俏衣衫的少年,未语已有十分笑意,他步伐有些匆急,带着从武之家的利落与三分富贵公子之气,他到了沐暖衣身边拨开了扶雪径自挽着沐暖衣的手臂往里走,“我原说要去灵安寺接你的,爹却把我拦了下来,又不知你何时能到,不然我就出城去迎你了。”
沐琮锦跟着沐暖衣端庄的步子,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语言颠倒的说着,有些兴奋。沐暖衣任由他拉着自己,听着他讲着燕京这些时日里来的趣事时不时应和一两句。听见沐琮锦没头没脑的又开始抱怨着自己去灵安寺他多无聊多想自己,什么吃素念佛的又瘦了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锦弟胡闹,我是去为宫里的娘娘皇子皇孙们祈福,何来吃苦之说?”
“你是我们沐家的女儿,公主娘亲都跟他们隔了一代了,又算是外家就算祈福也该轮不到你的。”沐琮锦有些不满意,埋怨的嘀咕着,“我们又不是贪那么些福报,分明知道您身体不好的。”
沐暖衣无奈的拍了拍他的手:“他们也是我的表弟妹。”
“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下次去求皇伯父,这为皇子皇孙祈福的事咱不做了。”沐琮锦摇着她的手,有些耍无赖。要说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落到自家人身上沐琮锦就有些不乐意,自己姐姐怎么忍心让她去吃那么些苦。
沐暖衣从另一青衣侍女端的紫檀木盒中取出一枚平安福,沐琮锦自然的解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一枚平安福取了出来让沐暖衣换了新的进去。沐暖衣将小荷包给他系好:“不必胡乱思想,我也是为自家去的。”
“那是,姐姐最疼我。”沐琮锦笑着往前跳了两步,跟个小孩子一般,可爱有趣儿的紧。
及入正屋,沐暖衣忽然拉住了沐琮锦,笑道:“我一路回来有些疲累,原本因该去见爹娘的,可仆仆风尘未免有失规矩,我还是先回倚梅轩整理一番。”
沐琮锦抿抿唇点头应了,他挽着沐暖衣胳膊的手也不曾放开,就是话少了些,沐暖衣又随口考了他几则文章,虽有稚嫩却也是回答的极好:“锦弟这几月是下了功夫的。”
“那是。”
家里母亲相夫教子的却是小家子的秀气与软糯,他也实在看不上母亲的无能,姐姐不在家,小妾可以打上门来还得节节退让。父亲又不关心宅院之事,自小可以照顾他几分的也就是这一母的姐姐了,端庄大气见识丰富,沐琮锦不免多依恋上些。听见沐暖衣一声夸奖就是一次的自豪了,如果说每个人能做个富贵闲人除了家室原因,在有个贵人那他的必定是自家姐姐了。
“家中一切都好。”两人拐进另一路并不从主厅经过,沐琮锦有些咂舌的道,“柳姨娘那一双儿女又开始闹腾了,原本柳姨娘是先进门做了贵妾,又是爹的表姐妹自以为就能与娘平起坐,娘自持身份不与她计较,她反倒欺上门庭了,如今还又教唆了两个小的一起折腾。”
沐暖衣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也有些无奈。沐琮锦见她苦恼有些懊悔:“本来姐姐劳累,我不该用这些事打扰你的……姐姐不必多想,我……”
“人不大,心眼忒多。”沐暖衣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后宅内院的事我们自己来处理,你就安心念书。”
“知道今日妻妾相争的祸端,他日你要是有了真心人就好好对她,不要让她受这样的罪。”
沐琮锦吐了吐舌头卖乖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