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关外震胡虏,天下险塞凉州城!
作为北方三镇之一的凉州镇,由于直接面临着关外狼族的军事威胁,所以镇守的凉军战力为全国军队之首,更是拥有帝国境内唯一一支由狼族骑兵组成的尖矛部队--枭凉骑。这支雇佣军性质的部队前身是前朝异族皇室的直属亲兵,随着旧帝国骤然崩溃,迁居塞外的皇室继续进行着血腥的内斗,这支军队的首领不幸的在继承人的问题上站错了队,在新皇登上尊位的那个风雨之夜,秘密南下投诚了坐镇凉州的宁王。燕王二十万,谓兵多将广,宁王八万,俱精锐之师,是故天下有“燕宁二王镇国门”之说。
凉州城外的夜陵山,丛林之中,一支利箭蓦然刺破空气,射入一头腿部已然受伤的猛虎左眼中,箭头堪堪从老虎的右耳中穿出,血溅长空,厉啸而亡。只听一声豪爽的大笑,一位宽眉豹目,高鼻薄唇,面容黝黑,虎背熊腰的壮年大汉从枣红骏马上一跃而下,拎一柄马刀利索的收下虎首,身后随行了六名一看便是久居军旅的骑兵,脸上俱有狰狞的刀疤,右侧太阳穴处一个黯淡的灰色狼首,提醒着他们曾经的身份,冷漠的眼神打量着四方,唯有在投向那个浑身草莽,专心割着虎皮的身影时,才涌起一丝对强者的敬服。
一声清远的鹤唳,壮汉手微微抖了一下,马刀瞬时在虎皮上戳出了小洞,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目光让那只鹤浑身打了个激灵,尖喙啄断系在脚上的细草绳,悠悠的飞走了。
“下次有事让杜书生自己骑马过来通知,别弄的我跟他婆娘似的,飞鹤传书,还眉目传情呢!下次再看到这只死鹤,就炖了吃了。”大汉嘟囔着,捡起掉在草丛里的小竹筒,抽出信来,“四哥选了个军师..嗯...节制诸军..令同四哥?..亲领黑骑三千?!这不是小烈子带的军队么。”大汉不知想起了谁,嘴角有些抽搐,心想这黑骑营怕是要热闹一阵子了。
“军事重地,如陈定国之闲人禁止入内!”
陈定国仰头看着挂在营门上的木牌,再垂首看着坐在椅子上可爱正太,更正一下,少年大将,心想果然不是个好做的差事,“这是众兵将的意见,父王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想让个穷秀才白面书生来当这三千骁骑的家,那是墙上挂帘子——没门。”少年审视的目光扫了这位不速之客一遍,表情语气尽是成人般的严肃。
李高烈,燕王长子,年十二,天生神力,九岁举八百斤鼎,箭术亦超群,不喜读书,按他老爹的话讲,周岁的时候摸了支箭就知道这家伙是个行伍命。
陈定国把昨天夜里看过的资料脑子里过了一遍,同样认真的说道,“用事实比用眼睛说话来的更有力量,身份不能决定能力,有没有资格进入这里,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李高烈身后一个谋士开了口,“燕主有识人之能,能得主公如此重用,我相信阁下定有过人的本领,不过阁堂文人争得是刀笔文墨,沙场武将斗得是骑射弓张,先生既然来了这里,统这三千燕骑骁男儿,终究要拿出些军中男人信服的本事来。”
“今日和风暖阳,万里无风,就去靶场射箭吧,李将军觉得如何?”陈定国微微一笑。
李高烈嘴角一撇,想这厮既然自己把脸送了上来,那便要打个响亮,“那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若我输了,便跪在地上,唤你三声爷爷,若你输了,只消在练场上跑三十圈即可。”
李高烈一双剑眉斜斜扬起,嘴角挂着一丝嗤笑,“这般倒像是我占了便宜,罚法不错,不过倒过来,你跑完之后拎着包裹滚蛋就行了,别让爷爷再看见。”·
年轻的男子立在春日暖阳的微光里,未再言语,平静的迈入营门。
“塞外狼人虽说嗜血好勇,却并不傻,想要换取各部厮杀产生的战俘,并在居屏关外的狼人地界划一片出来,给王爷练兵之用,陈先生的计策确实新奇,但我想不出王爷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达到这个效果,就算王爷下了血本换来了,可非我族类,对王爷又能抱有几分忠心呢?”这人叫徐盛达,是追随燕王多年的一位谋士。
“这一点我暂时也想不通,但陈定国说这筹码他来出,还立下了军令状,三个月必能筹到狼人精骑九千,步卫两万,而且调应差遣,悉听军令。”燕王端起了热气腾腾的茶杯,微抿一口。
“若是个狂妄书生,说了几句大话王爷就信了,损了王爷威信不说,恐怕还贻误了战机,朝廷那边留给王爷的时间不多了。”徐盛达捏了捏颌下的短须,有些忧虑。
“所以我把烈儿的黑骑给了他,这到底是匹千里马,还是头不堪大用的骡子,让烈儿试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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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上猛然爆发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李高烈随意的放下手中的百斤玄铁强弓,三箭稳稳的锁在靶心,形成一个倒三角,“陈先生,该你了。”方才那个谋士笑眯眯的提醒道,心里已在想如何把这厮待会的
狼狈相绘声绘色的转告给燕王,好让王爷看清这穷书生的真面目。
这个谋士叫方丞敏,家境贫寒,苦读了二十多年还是屡屡落第,来投靠燕王也不得重用,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才混到李高烈的身边辅佐,自己双鬓已是微白,努力了一辈子还没坐到王爷军师的位置,凭什么这个毫无家世背景的愣头青一来就能得到,他当然不服气,不甘心,他内心嫉妒的狂风甚至要刮碎这个年轻人,这些天他在李高烈耳边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就是要挤走这个年轻人。眼下,他的目的就要达成了,就算你真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如何,谁让你作死,跟李高烈比武,比箭术呢,他辅佐李高烈也有三年多了,还没见过能在箭术上压倒烈少爷的人!
一阵吸气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看着那个倒三角中心落下的一支箭,再一瞥陈定国背后的箭袋,已少了三支箭。心想这厮运气还不错,三支箭虽说飞了两支,终究是中了靶心一箭,待会说话也不要太尖酸,以免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心下既已计较好,便露出和善的微笑,上前安慰道,“陈兄弟不要气馁,如此年纪有此箭术已然是不错了,哪能人人皆如世子骁勇无双,世子少年心性,先前言语有些鲁莽,陈兄不要放在......”
“这不可能!”李高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靶心,惊叫了出来。此刻方丞敏正背对着他,是故这句话落在方丞敏耳中,还以为世子不准备善罢甘休,心里一阵窃喜,想到这恶人索性就让世子来做,若事后王爷还想留下此人,也不会怀疑自己从中作过梗。刚欲再开口说几句世子意已决,无可奈何还望陈老弟兑现诺言的话来,李高烈的下句话让他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
“三支箭依次相互贯穿,后一支箭贯入前一支的箭身之内,落在相同的位置,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方丞敏呆滞了片刻,猛然再望向靶心,果然那支箭的箭尾有些奇怪,仔细分辨竟是三支箭的箭尾簇在了一起!
校场上下一片寂静,唯有箭心穿下的一枚柳叶,如美人眉,在微风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