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表那晚洛谟莨率南海诸将,暗袭甘山关成功。
波渊睡梦中惊醒,由秦孝景率残兵败将护住,自北门遁出,慌忙逃窜。
迷雾中亦难辨东西,趁夜色只顾乱撞。
驰约数十里开外,来座山前安下营寨。回头眺望,甘山关处业已大火冲天。
直把波渊唬得魂飞魄散,复令部属偃旗息鼓,拔营急奔,直至精疲力尽时,方止行歇息。独坐帐内垂首唏嘘,不觉邦鼓催敲,堪堪三更时分。心中暗付曰:“吾碌碌半世英名,摄震北海都师。孰料一念之差,竟毁之殆尽。回想据守甘山府时,下辖三都六关,何等威风,现今恍如丧家之犬,何处安身。可见人无信义,天地难容也。”心中愈思愈急,不由冒出一身大汗。双目紧闭,闷呼数声栽倒床榻。
翌日辰时,秦孝景等前来觐谒。
波渊曰:“俱怪本座无能,累及各位将军,倘怀他志者,孰去孰留可自行决断。”
秦孝景曰:“言之差矣,胜败乃兵家常事。焉能就此气竭,消极萎靡。”
副将青文基曰:“将军且好生调养,待数日后另做别计。”
(注释:青文基,三十六天之第三土皇君也。《洞玄灵宝河图仰谢三十六土皇斋仪》云:“......第三土皇君,姓青讳玄文基。”)
二人走出营寨,至远处山坳中商议。
秦孝景叹曰:“北海王被少昊帝囚于赤焰宫,吾等理应发兵声讨。谁料波渊将军竟贪图富贵,率部投靠逄蒙,更拒太子继承大统,才落得此等地步。”
青文基曰:“观之大局,如今南海大军倾巢而出,誓要夺回北海都师,拥保太子继位。西有华夏联盟气势汹汹,连破少昊部落数关。你我须察识天机,早日觅得圣主。”
秦孝景摇头曰:“师弟所言甚善,然此处苟于两国夹缝之间,待返北海必经少昊辖境,欲降南海思来更觉无望。况吾等止余数百士卒相随,如之奈何?”
青文基曰:“吾等既顺逄蒙,实属少昊国臣子。莫若禀明波渊,前往投奔?”
秦孝景曰:“师弟差矣,前因形势所迫,吾等已背主负义,并与太子救兵对垒。汝既顺天而行,焉能一错再错?”
青文基思索片刻,笑曰:“既如此,你我比上一比,倘弟胜引兵赤焰宫,兄技高悉听尊便。”
秦孝景颔首曰:“可也。”
众士卒得知将军比武,纷纷擂鼓助威。
且说士师皋陶正往昆仑山途中,被一阵阴霾邪风吹落山前。见二将来往厮杀,便召来九尾狐催骑进前。大呼曰:“慢动手,听某劝言。”
秦孝景忙止住金丝乌云斩,问曰:“来者何人?”
青文基停歇鎏云弯月戟打量几眼,言道:“莫非乃华夏士师皋陶老爷么?
皋陶答曰:“正是区区,不知两位因何而战?”
秦孝景慌滚鞍下骑,叩首曰:“北海逆臣秦孝景,叩见士师。”
青文基亦伏地磕头曰:“不才大礼。”
皋陶忙俯首搀起,问曰:“将军何故至此?”
二将起身,把前因后果细述一番。
皋陶听罢大喜,吩咐曰:“速引本座拜会波渊将军。”
秦孝景带路,三人步入败军营帐。
青文基大呼曰:“启将军,华夏士师到访。”
波渊闻听骇然曰:“何者?”
皋陶行立榻前施礼曰:“某乃舜帝御前,姒元帅麾下士师皋陶也,适闻将军贵体有恙,冒昧特来探望。”
波渊挣扎起身,回礼曰:“卑职惶恐,怎敢劳士师大驾!”即吩咐侍者曰:“快奉茶设宴,款待华夏上使。”
晷刻,众人按班列座。
皋陶曰:“吾有劝言,不知当讲否?”
波渊慌作揖曰:“士师只管训教,卑职洗耳恭听。”
皋陶曰:“将军率残部至此,皆为定数矣。只因汝企图锦衣玉食,导致天时不谙,地利难窥,人和尽丧。现五岳九州,大部俱归华夏。少昊王帝江虽强,不过强弩之末。其野心罪行,天下生灵尽者皆知。况吾王师东征,乃大势所趋也。姒元帅文足安邦,武可定国。所到之处,四海无不俯首归附。且舜帝之德,自始祖开天辟地至今少有耳。今天意使然,令邪风将某指引到此。故良言相劝,请将军倒戈从善,吾可保汝簪缨昌盛,高爵厚禄。若再执迷,待华夏大军平息祸乱,彼时行刑令下,悔之晚矣。”
波渊听罢这篇言语,登时心清意朗。倒头拜曰:“士师鸿恩,卑职铭心镂骨。然忤逆悖主之事,恐姒元帅不肯赦免!”
皋陶曰:“将军多虑了,倘汝决意投诚,再无二心,吾必竭力保全。”
波渊大喜曰:“承蒙士师不弃,实乃再造之恩,末将自此唯姒元帅马首是瞻,焉敢复乱生旁图。”
皋陶曰:“尔等可晓谕部属,愿往者留,去者俱以财物释之,也不枉跟你们出生入死一场。”
波渊遂命秦孝景、青文基传令,余下将士来去自便。
翌日起兵,前往华夏联盟大营。
且说姒文命因王文卿、孟非卿阵亡,仍坐帅帐黯然伤神。
忽有校尉来报:“士师帐外求见!”
姒文命不禁诧然曰:“皋陶昨离大营前至昆仑山,怎往返如此迅速?吾且问汝,可有旁者相随?”
校尉答曰:“携将三员,并人马数百名。”
姒文命忙奔出帅帐,抬头看去。
只见皋陶进前拱手曰:“臣皋陶拜见元帅。”
姒文命曰:“免礼,入内相叙。”
皋陶随后进帐,将波渊归降之事详述一番。
姒文命蹙眉言曰:“忤逆悖主,是为不忠,拒太子于关外,是为不义。士师既讨情,传令宣来。”
波渊率秦孝景、青文基伏拜在地,愧言曰:“罪将误信谗言,一时鲁莽盲从,背主投敌,理应正法。荷蒙士师点化,恰如醍醐灌顶。乞姒元帅摒弃前嫌,仁德赦宥。”
姒文命曰:“尔等既已归附华夏,当以忠义二字立本。切莫效仿前衍,反复无常。”
波渊慌不迭磕头,口曰:“多谢元帅诫斥,罪将不敢。”
姒文命颔首曰:“尔等俱划先锋官后羿所部,暂且退下罢。”
波渊曰:“谨遵敕令。”唯唯诺诺而出。
皋陶施礼曰:“臣亦告退。”
姒文命曰:“现大军被阻柢山关,烦劳士师多费周折。”
皋陶曰:“元帅辛苦坚守数日,臣去去就来。”复离帐驱云,径往昆仑山疾行。
次日,守将黄昌引倾城之兵,至关外搦战,石中金点名要姒文命答话。
波渊谓之二将曰:“吾等承元帅仁慈,收归麾下。然空手投奔,颜面何存?莫如趁时拿下敌将,亦可立身扬名。”
秦孝景曰:“据先锋官所言,石中金道行颇深,连斩华夏联盟二将,因此士师才往昆仑山探查根源。吾等些微法术,岂非蚍蜉撼树?”
青文基冷笑曰:“区区一关守将,量有何本事?某这便出营,枭下那贼厮首级。”
秦孝景劝曰:“师弟,万万不可擅作主张,倘元帅得知,定以违抗军令处置。”
波渊曰:“有何不可,若能擒将破关,元帅必然欣慰,乃有功而无过也。吾与将军压阵,率部迎敌!”言毕,二将乘骑驰出辕门。
秦孝景慌急奔帅帐,禀报姒文命。
且说青文基来到两军阵前,一晃鎏云弯月戟,指石中金喝曰:“匹夫焉敢辱骂天朝元帅,纳命来!”纵交兽直取。
石中金横握五尺寒金棍,劈面力砸。
登时尘烟滚滚,好一场恶战。怎见得,有霖江南赋证。
猛将驱乘镶银鞍,勇士利刃骑上欢。
陡闻怒吼破苍穹,突传厮杀惊霄汉。
那厢为徒来复仇,这边要纳投名单。
自来江山不易得,寸土皆被鲜红染。
且说二将你来我往,战约二十回合未分上下。
姒文命得报,急传令擂鼓。
军纪曰:“闻鼓进,闻金退。”
只见华夏大营闯出数十骑,左旁乃后稷、大费、赵子任等,右侧为后羿、伯夷、秦孝景等,中军博父护住元帅抢出。
众将呼啦啦拥上前来,把石中金围在垓心。
石中金毫无惧色,犹如下山猛虎,冲天雕鹫,奋力抵挡。
姒文命吩咐博父曰:“汝去迎战石中金,本帅以无极太上乾坤剑助之。”
博父领命,拽步冲进圈内。
石中金窥见,发狠跃下坐骑鵸余,大叫曰:“来得正好,与某再战三百回合!”
姒文命在三翼兽上,祭起宝贝高呼曰:“无极始祖,台上至尊,闻吾敕令,诛!”
只见无极太上乾坤剑飞刺而来,形如闪电。直剁得石中金顶迸火星,三尸灵气乱窜。
博父大呼曰:“匹夫早俯首归降,免尔不死!”双斧一磕,当头斩下。
石中金见势不能取胜,趁隙飞上坐骑,当头轻拍,鵸余鸟遂摇头晃尾,腾起风云,逃入关内。
黄昌令曰:“鸣金收兵!”
姒文命升帐,喝曰:“左右,把违令者押来。”
校尉唱了声喏,将波渊、青文基带至帅营。
姒文命曰:“尔等违抗军令,藐视法规,擅自率部出营,可知罪否?”
波渊、青文基齐惶恐答曰:“属下知罪!”
姒文命曰:“既如此,休怪本帅无情。左右,推出辕门斩首!”
后羿忙施礼曰:“启元帅,眼下正值两阵交锋,王师受挫,诛大将恐惑乱军心。念二者建功心切,乞饶恕则个!”
大费亦曰:“先锋所言极是,二将虽行为鲁莽,然并未造成大错,望元帅开恩。”
赵子任、伯夷等皆跪地讨饶曰:“元帅三思!”
姒文命厉声曰:“死罪可免,兵律无情。左右,杖责五十,即日起将为校尉,以观后效!”
且说皋陶至昆仑山下按落云头,正欲前往三皇宫拜谒。
忽听背后有人唱曰:“共工怒撞不周山,娘娘仁慈欲补天。川岳寻来五色磐,虚空飞出锦云辕。”
皋陶听得仔细,忙回头看去。
原是一持拂尘道人,斜背六尺宝剑。正林中徐徐而出,踏歌缓行。
皋陶大喜,进前深深施礼曰:“敢问仙长从何而来,怎知某心烦恼?”
道人打个稽首曰:“士师容禀,本座乃不周山炼气士石中土是也,奉女娲娘娘敕令,在此等候多时。”
皋陶曰:“仙长名讳石中土,与那石中金有何渊源?”
石中土仰天大笑曰:“士师聪慧天下无匹,可知适才吾吟赋之意?”
皋陶恍然大悟,颔首曰:“原来如此,当日大鸿天神下凡,曾揭语曰:‘娘娘补天驱神辕,途中跌落五彩岩,三界仙府难洞察,嫫母石镜探根源。’想必仙长还有兄弟,分名曰石中水、石中木、石中火也?”
石中土曰:“先生颖悟绝伦,不愧尊为华夏士师。然天机不可泄露,汝应知该往何处。”
皋陶曰:“始祖安排五行相克,土必凶金。仙长何不屈尊随弟子走上一遭,以解姒元帅之忧?”
石中土曰:“本座与那石中金乃属五色彩磐,经女娲娘娘仙法分体,共奉天为父,地为母。焉能手足相残,违背伦理纲常乎?”
皋陶拱手曰:“弟子告辞,不知与仙长何有晤期?”
石中土曰:“水漫军营士卒残,倾天银河落九天。若得拨云见日时,自承天道结善缘。”言毕,驾云飘然而去。
皋陶苦思良久,终未明其意。遂摇身腾空,往天厥西娘娘宫行来。
方至嫫母娘娘圣殿外,被值日神将拦住,叱曰:“汝是何者,敢擅闯天府?”
皋陶施礼曰:“乞仙君禀报娘娘,弟子乃华夏联盟舜帝御前,东征姒元帅麾下士师皋陶,有要事请娘娘示下!”
值日神将曰:“休得乱撞,在此等候。”转身进宫。
皋陶曰:“谨遵上命!”
少顷,值日神将出来宣曰:“娘娘有旨,着皋陶晋见。”
皋陶忙低头入内,五体伏地磕头,口称曰:“弟子皋陶,拜谒娘娘圣驾。”
嫫母娘娘问曰:“平身,来此何事?”
皋陶答垂手答曰:“弟子奉姒元帅之命,恭请娘娘赐借法宝照妖石一用。”
嫫母娘娘曰:“此物乃本尊梳妆饰品,拿去何用?”
皋陶曰:“因华夏王师东征柢山关,被无名道士阻挡。欲借宝物察明根源,另觅法破之。”
嫫母吩咐曰:“仙童,取照妖石交予士师。”
仙童领命,须臾端来宝物。
皋陶忙双手跪接,高捧唱喏曰:“谢娘娘鸿德广布,恭祝娘娘圣体金安。”
且说校尉杖责完毕,搀二将回帅帐讫令。
姒文命吩咐曰:“左右,传随行医官验伤敷药。”
波渊施礼曰:“承蒙元帅敕囿,多谢不杀之恩。”
姒文命曰:“自此当严守禁令,不得擅为,尔等好生调养,退下罢。”
波渊、青文基领命,由兵士抬回各自寝营。
有校尉报曰:“启元帅,士师持宝而归。”
姒文命闻听大喜,言曰:“尔等俱随本帅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