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力牧作使,率三五校尉前往敌军大营。
那黎巨得知来意,欣然接受。
因而双方商谈完毕,即刻交换战俘。
飞龙氏将屏翳、飞廉释回,黎巨把伶伦放归。
乃至翌日,蚩尤军黎贪先行赶到。
既而,飞龙氏这厢轩辕黄帝业也率大军汇合。
黎巨大喜,出班言道:“禀吾主蚩尤,那轩辕氏劳军以远,莫如趁其立足未稳之际,黑夜劫营,倘运筹得当,定可大获全胜。”
蚩尤黎贪颔首道:“就依卿言,着汝与共工、刑天二将,领精兵十万,三更偷袭。”
轩辕军正于中军大帐议事,忽起一阵狂风,将帐前大纛‘咔嚓’齐腰刮断,众将大惊。
黄帝忙摆出龟壳,卜算吉凶。
飞龙氏问曰:“陛下,福祸如何?”
黄帝抚髯笑曰:“天机不可泄露,诸将听令,二更时分,可如此这般也。”
(注:黄帝占卜,亦曰《黄帝龙首经》,序首云:“黄帝将上天,次召其三子而告之曰:吾昔受此《龙首经》于玄女,经章传义十有二绪,盖吾所口授不传者,吾今日告汝,汝固能行之乎,内以自辅,外修黔首。术与贤者,若不能行则埋之名山三泉之下。慎无妄泄使不神,吾将为汝参会其中,遂其终结。要正之本,同之一首,万物俱主各自理,义不相干,事不相扰。敬修其神以为天宝,天一常居太渊之宫,春游玉堂,夏游明堂,秋游绛堂,冬游生死之场,其居一也。右玄宾,左明光,背太阴,向正阳,翳华盖,西乘玉衡,回璇玑,而临八方,将四七,使三光,通八风,定五行,令六壬领吉凶,使旬始将五岳。二神受气或处阴或处阳,各尽其正,以处五乡,金木水火土上下相当,死生之决,前后相更),子且识之,思念勿忘,口授贤士,无传泄其章。三子拜受而起,龙忽腾翥,三子仰首瞻,尚见龙头矣,遂以名其经曰龙首云。)
子时更邦方息,黎巨便与共工、刑天等将,引军冲入大营,却静悄悄不见军卒。
正惶惑间,战鼓骤然大起,接闻呐喊声犹如雷震,自四面八方涌现。
又听数声炮响,中有飞龙氏、重黎等,右有五方镇殿将军、左有四方护殿将军,前有十二煞将,后有天干地支,一齐冲将出来。
把蚩尤军团团围住,厮杀一起。
高坛上轩辕黄帝手持令旗,结网布阵。
飞龙氏朱襄当先祭起紫玉葫芦,急念咒语。葫芦金嘴遂射无数道金光,吸进数十员敌将。
前军止余共工,得以脱身。
飞龙氏朱襄便收起法宝,挥动开山斧来战。
共工慌忙架起寒铁销魂镗,堪堪抵住。
后军黎巨、刑天,亦被重黎、镇护将军等截住。
少皞该祭起皂玉葫芦,重黎祭起赤玉葫芦,白皋重祭起青玉葫芦,勾龙祭起黑玉葫芦,霎时间只见厉光闪烁。
蚩尤军叫苦不迭,纷纷逃窜。
重黎复擎起赤玉葫芦,去收刑天。
刑天虚晃一钺,早驾云遁迹。
飞天龙正肯罢休,呼啸一声吹散乌云。
刑天趁隙舞动乌金裂地钺,将其斩落尘埃。
殿前将军依拔,急忙祭起伏兽金缰环。
刑天早已跳出圈外,发狠疾奔。顺势格住朱襄,将共工救出。二将边打边退,败回大营。
力牧手持穿山寒光抢,径刺黎巨。
黎巨摇晃一晃,化作一股黑云腾在虚空。
镇殿将军西天虎见状,正欲使出虎啸乱魂诀。
孰料黎巨突变一头铁首巨牛,俯身挺犄角冲顶过去。
西天虎遂不及防,被牛角挑破脖颈,未及闷哼,便魂赴昆仑山而去。
两军直战至东方鱼白,方各鸣金收兵。
轩辕黄帝升帐,得知飞天龙、西天虎俱已阵亡。悲恸不已,扼腕叹息。
飞龙氏施礼奏曰道:“陛下,大军虽折损龙虎二君,然也擒住蚩尤部近百大将,获得小胜。”
轩辕氏黄帝曰:“那共工、刑天俱为盘古始祖精元所化,本领高深莫测,寻常法宝奈之不得,现大军被阻于此处,急切间举步维艰,如之奈何?”
忽有校尉来报:“启禀陛下,正宫娘娘及西宫娘娘、北宫娘娘,已督押军粮赶到。”
轩辕氏忙问:“现于何处?”
校尉回曰:“帐外待宣。”
正宫娘娘,名曰嫘祖,又唤累祖,乃西陵氏之女,帝之元妃。
(注释:嫘祖,西陵氏,轩辕黄帝正妃。《史记·五帝本纪》云:“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两子,其后皆有天下。《帝王世纪》记载,黄帝有四妃:“元妃为西陵氏女,曰嫘祖,生昌意;次妃方雷氏女,曰女节,生青阳;次妃彤鱼氏女,生夷鼓,一名苍林;次妃嫫母,班在三人之下。”)
因轩辕黄帝率大军出征,嫘祖便与留守官员胡巢、伯余、于则等人,制造冕服屐履,以及盔甲战袍。且常领部落妇女入山伐树刨皮,织麻纺网。
(注释:妇女,女子也。东汉《说文》云:“处子曰女,适人曰妇。”)
有日,几名妇女至落霞山劳作,至一片茂林内发现有树结满白色果实,以为鲜嫩,便进前采摘数筐,打算献给娘娘。
乃当回到皇城,见夜色已晚,未免打扰娘娘歇息,便商议次日献果。
其有女子好奇,便捏起一颗品尝,入口甚觉乏味,却又嚼之不烂。众皆面面相窥,如堕烟雾。
恰逢监造官共鼓路过,见女子俱立灯下,皆若泥塑木雕。忙上前问道:“发生何事?”
(注释:共鼓,与货狄同为帝之监造管,二者乃人类舟楫船伐发明始祖。)
话说共工怒撞不周山时,天下洪水泛滥。共鼓、货狄正于山上伐木造房,未及防备,亦被冲入激流。其僚属大惊,纷纷呼喊寻救。
那共鼓、货狄被洪水直裹山下,卷进大河内。二者紧抱洪流上一根浮木,不敢撒手。
实在怪异,那断木任凭巨浪肆意推打,居然起起伏伏,仍飘荡水面。
二人百思难解,然当前性命要紧,也顾不了许多,只得随流而下。
孰料,那断木转过数十道弯,竟‘咚’一声撞进巨石缝隙,连人翻覆水中。
共鼓、货狄挣扎上岸,又将断木打捞出来。俯身查看,浮木原本一面成圆,另一面竟如刀削斧劈般,平展整齐。然当下二人已饥肠辘辘,未作深究。正无可奈何之际,忽闻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犬吠人语,忙急呼搭救。
少顷,一队猎户疾跑而至。得知二人乃黄帝御前建造官,格外热情,不单赠衣奉饮,且把随身携带食物分而享之。
共鼓、货狄问曰:“此为何处,距有熊山多少行程?”
旁猎户答曰:“此为黄河东岸,隶属华夏部落,至皇城旱路需得三、五月,水路月半即可。”
二人闻听,眺望滔滔黄河唏嘘不已。
沉思良久,共鼓忽道:“既可伏树而来,定能乘木而去!”
货狄赞同,颔首曰:“言之有理!”遂与众猎户用蔓藤树皮编拧长绳,拴住断木一头推进河里。
共鼓拽牵藤绳往前走,断木亦随之移动。便道:“汝且骑来一试!”
货狄小心翼翼爬将上去,正身坐定。手攥藤绳飘浮数丈,高呼曰:“无妨,稳当得紧!”
二人甚喜,忙借来刀、斧工具,把断木修理一番,又从村民家中讨些吃食。便告别当地猎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历经千辛万苦,终横渡黄河,到达西岸,返回皇城。
共鼓、货狄待次日上朝,将此事原原本本禀报。
轩辕黄帝大悦,即命二人画图打造。
于是乎,共鼓、货狄率领监造师,昼夜不停,建造运兵木筏。小者可容数人,大者可容百千。又历经无数次钻研,将巨木镶嵌一起,上设箭塔碉楼,以避风雨雷电。
且说众妇人见问,遂把众人为东宫娘娘上山采摘,偶遇白色果实,食之无味、嚼之不烂详述一遍。
共鼓闻听,哈哈大笑:“无稽之谈,可否容某进前一观?”
众妇人微嗔,便指向筐中白果及棒上软丝,言道:“俱在这里,尽管看去!”
共鼓端详片刻,亦茫然难懂。便曰:“恕本官无能,亦不明此为何物。”
翌晨,众妇人将白果并软丝献给娘娘。
嫘祖聪慧绝顶,待察看过木棒缠绕软丝,又询问果从何来,遂言道:“此非浆果,皆不能食,但其用巨大,尔等为人族立下旷世功勋。”言毕,便吩咐妇人前面带路,至山上一探究竟。
观察数日,方知奇果乃是一种蛹虫,口吐细丝绕织而成,并非树上果实。
(注释:《山海经·中次一十一》云:“又东五十五里曰宣山。沧水出焉,东南流注于视水,其中多蛟。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叶大尺馀,赤理黄华青柎,名曰帝女之桑。”)
嫘祖遂命御林军守住落霞山,率部众于落霞洞内始而栽桑养蚕。
(注释:嫘祖,丝绢发明者。《嫘祖圣地》碑文云:“嫘祖首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谏诤黄帝,旨定农桑,法制衣裳,兴嫁娶,尚礼仪,架宫室,奠国基,统一中原,弼政之功,殁世不忘。是以尊为先蚕。”)
落霞洞内饲养千万条虫蛹,有五只金蚕昼夜沐浴娘娘仙法,竟修得金身,幻作人形。
嫘祖娘娘道德良善,便敕封五者为桑日神、桑月神,桑日仙、桑月仙,落霞玄女。命其分管东、南、西、北、中五方桑山,并蚕族部落。
忽一日,落霞玄女奏曰:“启禀娘娘,那桑日神与桑月神,盗去蚕丝敷龙索,桑木降魔杵,已不知所踪。”
嫘祖娘娘愕然,忙道:“因何而去?”
落霞玄女答曰:“奴婢不知,只暗地偶闻,二者不甘平庸,似怀建功立业之心!”
嫘祖娘娘忙吩咐玄女看好门户,自驾云至皇城后宫商讨主意。
北宫娘娘嫫母曰:“许是贪玩,去别处耍闹罢了。”
嫘祖娘娘螓首轻摇,言道:“倘若这般,倒也无妨。本宫唯恐二者建功心切,惹出大祸。”
北宫娘娘嫫母:“既如此,吾愿随姐姐走一趟军营。另臣妾还有别事,欲禀告陛下!”
嫘祖娘娘诧异道:“汝有何事?”
嫫母笑曰:“天机不可泄露,彼时姐姐自会明白。”
待嫘祖娘娘离去,嫫母自怀中悄然掏出一物。自语道:“亦不知陛下得见,如何处置。”
(注释:嫫母,兼任方相氏官职,因其容貌丑陋,故称丑女,乃轩辕黄帝第四妃子,北宫娘娘也,是为镜子发明始祖。《路史后记》卷五云:“黄帝四妃嫫母,虽相貌丑恶但有心德。”《山海经·海外西经》云:“丈夫国在维鸟北,其为人衣冠带剑。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鄣其面。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人面蛇身,尾交首上。”)
嫫母嫁于轩辕氏,入主云岩北宫。因自视己丑,便深居简出,只随帝侧,默以劳作。有日至大山采石,时正值当午,阳光普照,忽见杂草中明光闪闪,忙至前俯身捡拾,将发光之物捏端手指之间,近而观视,登时唬得一跳。原来那片薄石,竟把自己模样映印其上。不免暗暗诧异,见四周族众俱视若未睹,遂暗藏其身携回寝宫,秘而不宣。每乘无人之时,即拿出研究把玩。久之嫌怨石片凹凸不平,现出异形怪状。便找来刀斧并一块磨石,将石片反复雕刻研磨。须臾,表面磨平整,端起一照,顿觉清晰许多。然观映现相貌,仍似先前般丑陋。遂又打磨晷刻,复捧起一照,不由叹道:“己容无状,何关奇石!”
至此,嫫母再未至河畔凭水梳洗。每逢醒来,便取出石片,映照梳妆,用毕匿藏起来。
正神游间,忽闻使者来报:“启禀娘娘,西宫娘娘驾到!”
嫫母慌忙将石片揣进怀中,迎将出去。
方雷氏早已迈入宫殿,问曰:“妹妹一向可好?”
(注释:方雷氏,又曰有蟜氏,名女登,帝之次妃也,发梳发明者。《汉书》记载:“方雷氏,黄帝妃。”《山海经·中山经》云:“缟羝山之首曰平逢之山,南望伊洛,东望谷城之山……有神焉,其状如人而二首,名曰骄虫,是为螫虫,实惟蜂蜜之庐。”《帝王世纪》云:“有乔氏之女名女登,游于华阳,有神龙首,感女登于常羊,生炎帝。)
嫫母施礼曰:“有劳姐姐挂牵,尚安!”
西宫娘娘方雷氏曰:“吾闻嫘祖姐姐正备押粮随军,可有此事?”
北宫娘娘嫫母曰:“正是,妹妹意欲陪同。”
方雷氏曰:“吾闲来无事,可否共赴?”
嫫母大喜,握手言道:“姐姐能去,固然欢喜。”
三位娘娘商定,收拾停当。便待督粮官返城筹备粮饷之际,随大军而至。
且说轩辕黄帝得报,忙疾步相迎携手入帐。
嫫母见诸将不悦,问道:“因何踌躇?”
轩辕黄帝答曰:“共工、刑天皆为盘古始祖精元所化,吾等奈之不得,正苦思良策,商议破敌。”
嫫母笑曰:“陛下,可记得无极太上乾坤剑否?此宝系伏羲天皇所赐,是以开天辟地神斧碎刃,汲取始祖真元,三皇精气炼铸而成。上可斩三十二重天神灵,下可戮六泉三道魔罗。倘若请出,能破敌乎?”
轩辕氏恍然曰:“本皇大意,几欲将此宝忘却。乾坤剑乃始祖至宝打造,可称宇宙第一仙器,想必百无禁忌,定可破敌!”
重黎出班奏道:“陛下,所擒敌将如何处置?”
飞龙氏曰:“犯上作乱,罪在不赦。来吖,皆推出去斩首!”
忽有校尉进帐禀道:“启告陛下,黎贪部俘虏蛮角、利石挣脱绳索,杀死三五士卒,逃出监牢。”
应龙闻听大怒,上前言曰:“某将讫令,追杀逆贼!”
轩辕黄帝准,遂命重黎等传令封营。
且说蛮角、利石趁看守松懈,挣脱绳索,撂倒几名兵卒逃出,正躲阴暗处窥查。
即听令鼓‘咚咚咚’三通,轩辕军已将营寨封闭。
蛮角慌曰:“这可如何是好?”
利石见人马已将匿身之地围困,恨声道:“既如此,只得豁了性命冲杀出去。”
蛮角定睛一看,瞧追兵头领乃是轩辕二路先锋官应龙,遂道:“此将名不经传,吾等略施小计,先把其擒获以作要挟,逃出军营。”
(注:应龙,黄帝御前大将,亦称黄龙,宇宙龙族之首也。其形:“腋生双翼,鳞身脊棘,大而长,吻尖,鼻、目、耳皆小,眼眶大,眉弓高,牙齿利,前额突起,尾尖长。”《山海经·大荒东经》云:“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述异记》云:“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汉书·叙传》云:“应龙潜于潢污,鱼鼋媟之,不睹其能奋灵德,合风云,超忽荒,而躆颢苍也。故夫泥蟠而天飞者,应龙之神也。”《宋书·福瑞志》云:“应龙攻蚩尤,战虎、豹、熊、罴四兽之力。”)
更有赋证:
九霄龙吟惊天变,一入洪荒化黄龙。
紫霄宫里常听道,女娲造人亦有功。
天道也言人族立,三皇五帝夏商周。
扶周灭商封神起,阐截二教斗神通。
繁盛至极教亦灭,扭转乾坤吾黄龙。
利石大悦:“可行,当速战速决!”言毕,即仗剑挺身而出:“呔!来将快束手就擒!”
应龙哈哈大笑:“小小蟊贼,口出狂言。尔等如在某手下虚走五合,便任凭自去。”
蛮角、利石大怒,齐挥剑舞刀左右夹击。
未及三回合,应龙即把二者打翻在地。举起石斧,正欲杀之。
忽听身后一声断喝:“将军且慢,斧下留情!”
应龙拧身看去,见轩辕黄帝匆匆赶至,忙俯身施礼:“恭迎陛下!”
轩辕氏进前言道:“且引二者并所有俘虏俱集三军校场,本皇自有道理。”
应龙遵令,遂与大鸿将擒获敌将拘押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