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卿盯着脸色苍白的方显扬,脸还是那张脸,可是这清正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以前方显扬看人的时候,都是恨不得眼里有只手,将人直接扒开了衣裳看看有没有“内在美”的。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乐隐被苏曼卿看的心里发毛,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身子,胸前的撕扯又痛的他直吸气,“我累了,你也去歇着吧。”
苏曼卿狐疑的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方显扬,将心底的怀疑压了下去,“那好,世子您休息吧,妾身也出去歇着了,妾身这会儿也有些支持不住了,若是世子有什么吩咐,同乐……”
“夫人,夫人有什么吩咐,”同乐一直守在卧房外,听到苏曼卿叫他,连忙进来。
“你就在这儿守着世子,若是世子有什么不适,只管去请莫太医了,还有,要是世子饿了想吃东西,你只管往大厨上吩咐她们做便是了,不必过来跟我说,”
苏曼卿交待完了,也不理会同乐讶异的眼神,向床上的方显扬一福,“世子您好好休养吧,妾身告退。”
她可得好好找个地方睡一会儿了,对了,现在她可是在四时春里“服侍”世子呢,一会儿得叫倚云跑一趟,到大厨上好好点上几个菜,她们元和院上下也得好好改善一下生活了,每天在自己院子里用小灶做,到底是花样有限。
等苏曼卿出了庆云堂,却看到方惟安正在站门外,不由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来监视自己有没有好好“服侍”他儿子?
苏曼卿的记忆里,方惟安这个爹似乎并不怎么待见方显扬这个儿子,而方显扬,也根本不将亲爹当回事,“妾身见过侯爷,侯爷里面请,妾身告退。”
人家的父子恩怨,她这个要离开的人没兴趣介入,还是早走为妙。
“嗯,”方惟安皱眉看了看苏曼卿,这么瘦弱的身子怎么能服侍儿子?
“你要是伺候不了世子,只管叫去跟我说,我再派合适的人来便是,”方惟安以为安庆长公主在借方显扬的病挫磨儿媳,“你母亲性子左了些,你不必事事听她的,将世子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个一个的对自己都挺不放心的,苏曼卿颔首道,“妾身知道了,妾身也正在担心自己照顾不好世子呢,若是侯爷愿意派人来,那妾身就谢过了,”
能来的能来吧,她正好挂个名头一边儿歇着。
“父亲来了,”乐隐人刚躺好,就看到方惟安进来,连忙挣扎着起身。
方惟安哪里舍得儿子受罪,抢上前几步按住他道,“你跟我还这么多礼?快躺好了,我也是刚才没跟你说上几句话,想想到底不放心,趁长公主回去了,就想着再过来一趟,”
他看了一眼垂眸候在帷幕处的同乐,“你先下去吧,我跟世子有话要讲,”
方惟安请来的了悟大师最终救了方显扬的命,也等于是救了他们这几个下人的命,同乐已经将方惟安当做了救命恩人,见他叫自己下去,连忙一弓身,退了出去。
“你现在感觉可好了些?大师说只要你身上的外伤好了,便再无他虞,”
屋里的人都走了,方惟安立马换了一副关切的神情,小心的看着乐隐的脸色,“这几日可还习惯?我一向不在这府里住,也没办法天天守着你,”
见方惟安虎目含泪,乐隐眼眶也红了,“父亲能为儿子做的,都已经做了,儿子现在很好,这些年,身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省过,”
他自会吃奶,就在吃药,只在外头天气稍有变化,他就会病上一场,到了近两年,连久坐都不能了,现在父亲跟了悟大师为他换了副身子,虽然这身体受了重伤,可是跟以前连咳嗽一声都不敢用力的生活比起来,乐隐已经恍如天堂了。
“只有你好好的,我才有脸去见你泉下的娘亲,”
肋骨都摔断了好几根,哪里会感觉很好?
想到儿子从小都是这么懂事,方惟安忍不住落下泪来,怕乐隐看到,他迅速将头扭到一边,“这府里的事以前我也跟你讲过许多,现在刚好方显扬重伤不治,大师将你换到了他的身上,也算是延续了他一条命,所以你不必有愧疚之心,这里的一切,原本就应该是你的。”
当年若是没有安庆长公主横插一刀,乐隐就是他跟以琴的嫡长子,享受着景国公府的一切,
若是安庆长公主恪守妇道,就不会有方显扬那个孽种的出生,
若是安庆长公主不那么心狠手辣,他的以琴就会顺利将他们的儿子生下,以后乐隐就能继承自己的一切,而不是自幼多病,被他藏在慈恩寺才保住了一条命。
也只有现在方惟安才觉得自己多年的心愿就要完成了,自己的儿子最终得到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
方惟安压下心中对安庆长公主的怨恨,“我跟你说,长公主最溺爱方显扬不过,现在你就是他了,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管跟长公主说,她断无不应之理,”
以前方惟安觉得安庆长公主对方显扬的好简直不能用溺爱来形容了,便是宫里几位皇子,也没有方显扬活的嚣张恣意,但是现在方显扬身体里换成了自己的亲生子乐隐,那安庆长公主便是再溺爱乐隐一些,也是他该得的,比起儿子这些年受的委屈,便是将整个安庆长公主府补偿给他,方惟安也觉得是不够的。
“等以后你的身上的伤养好了,为父就接你回国公府,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以后你就是国公府的世子,景国公这个爵位,我也只会交到你手里,”
从此之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疼爱这个命运多舛的儿子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爱子一面,方惟安发誓他会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儿子面前,弥补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
从小乐隐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安庆长公主害死的,他的身子也是安庆长公主给毁的,如今住在安庆长公主府里,还要对着她叫母亲,乐隐觉得分外难耐,“那我就快些好起来,以后跟父亲回国公府去,”
“好好,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免得长公主再生出疑心,你将身边的那些女人都打发了,这一点做的就很对,你跟方显扬的性子差的太多,那些都是他的枕边人,万一被她们看出来,反而横生枝节,”
方惟安凝眉嘱咐着乐隐,儿子的品性他还是有把握的,但方显扬身边的这些女人太过狐媚,方惟安又不在长公主府里住,还真是有此不放心,“还有那个苏氏,看上去笨手笨脚的,自己也病着,长公主要她服侍你,我怎么能放心?”
方惟安仔细筹谋着,“你外祖父跟舅舅们因为当年的事被长公主迁怒,都丢了官回了原籍,如今你外祖父跟外祖母已经不在了,那边日子过的艰难,我已经派人去接你小舅轨跟舅母了,他们的个女儿,年纪跟你相仿,到时候不如送进来服侍你。”
叫自己的表妹进来服侍他?当丫鬟吗?乐隐吃惊的望着方惟安,“如果叫长公主知道乐家人进京了肯定又是一场是非,父亲还是不必了,再说我小舅舅的女儿,是儿子的表妹,如何能做服侍人的事情?”
“苏氏是我叫留下的,就如父亲所说,其他人我不放心,苏氏似乎跟世子感情并不好,平时也鲜少见面,想来不会看出什么,” 乐隐生怕父亲真的将表妹弄到府里,又道。
什么表妹,如今的乐家哪里还是当年的翰林之家?方惟安怕乐隐知道了伤心,没跟他细说乐家的情况,“嗯,既然你这么想,就依你吧,苏氏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咱们还得防着些,平时远着些才好。”
……
苏曼卿翘着腿歪在一张贵妃榻上,看着停云跟倚云领了小丫鬟们在东厢里进出忙碌,心道幸亏这大户人家讲究多,东西也多,她说不想用四时春原有的东西,这停云就带着人将她在元和院的东西,从被褥到茶具,衣服首饰甚至马桶,居然全都给搬过来了。
停云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搭帐子,“你拿的那顶帐子颜色太俗气了,换上那架天青烟罗帐,这远远看着,跟团轻烟一般,你手轻着些,这可是咱们夫人的陪嫁,特意给小姐带过来的,经不住你这么死拉硬拽,”
越是进了这四时春,停云越要把排场做足了,得叫这府里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东西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大户小姐侯门贵女!
“夫人要是累了,奴婢就在次间的炕上帮您铺上芙蓉蕈,叫沉香过来给您守着,您先合会儿眼,一会儿瑞香跟檀香就将中饭提来了,您得过去服侍世子爷用饭呢,”方嬷嬷见苏曼卿浑身无力的歪在榻上,心疼她一大早就被安庆长公主挫磨。
服侍方显扬吃饭?苏曼卿一下子就萎了,“不是有同乐他们几个嘛?我可没有喂过人吃饭,哎,嬷嬷,你一会儿过去跟世子说一声,就说我累着了,又病倒了,不能过去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