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欢领着瑞香捧了茶过来,方维安一看是个眼生的丫鬟,“这是你母亲新派过来的?”
“母亲送了翡翠她们过来,我这里用不上,瑞香原是夫人身边的,夫人怕同乐他们忙不过来,叫派了她们过来,”乐隐解释道。
乐隐没有接收安庆长公主的丫鬟这一点,方维安挺满意,可又用了苏氏的丫鬟,又叫他不太高兴,可是他自己的人手一时安插不到乐隐身边,现在也只能忍了,“你们都下去吧,”
“下去吧,我跟父亲说说话,”乐隐见同欢跟瑞香都没有动,才明白方维安的怒气从何而来,忙道。
“父亲勿怪,同欢还小,瑞香又是过来帮忙的,”等同欢跟瑞香都下去了,乐隐赔笑道。
看着亲生儿子在自己面前,还要如此小心翼翼的说话,方维安心里一酸,神色和缓了许多,“没事,他们对为父如何为父根本不会放在心里,我只是担心你,要不我还是安排几个人过来吧。”
这个,乐隐得跟苏曼卿商量商量才行,毕竟这府里苏曼卿比他跟父亲都熟悉,“您先不着急,等过一阵子我这儿真的调不开人手,再说吧,”
些许小事都要左思右想,方维安叹了口气,若是儿子跟在自己身边,怎么会养成这样的性子?“随你,只是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父亲,有什么事只管跟我开口,亲生父子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跟斟酌。”
“是,”乐隐忙应了,“儿子记下了。”
方维安又问了乐隐跟着夫子读书的事,这可是搔到了乐隐痒处,了悟大师虽然博学,但慈恩寺俗务太多,还要钻石佛法,于经史子集上到底不比这些一生以科举为人生目标的老夫子,乐隐听他讲了几日书,觉得整个人都清楚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方维安安静的听乐隐絮絮说着夫子都讲过什么,心里十分解气,安庆长公主以为挑个木讷刻板的老学究就会叫乐隐厌烦不愿意再读书了?可惜如今这景国公世子是自己跟连翘的儿子乐隐,不是安庆长公主生的那个贱种。
乐隐安静好学人又聪明的很,又怎么会因为读书枯燥而学不进去呢?
苏曼卿在窗边足坐了半个多时辰,才见方维安满面笑容的出来,她想冲出去问问方维安为什么食言,硬是在里头耗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想想还是算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人家方显扬的亲爹,爹看儿子,轮不着她这个半道儿插进来的儿媳妇指手画脚,至于乐隐,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今天一天辛苦了。
晚上乐隐也没有叫人传膳,苏曼卿心知他这是累狠了,也不勉强,自带着停云她们用过饭后,又嘱咐同乐按时给乐隐准备汤药,掩门歇下。
哪知半夜就听同乐慌慌张张的过来拍门,等停云进来,苏曼卿才知道乐隐半夜居然烧了起来。
这可完蛋了,苏曼卿两眼发黑,乐隐是成年人,发个烧也就是养个几天不算什么,可他现在身上有伤,万一是哪处伤口感染引起的,加上这古代的医疗技术,可是要命的事!
“你们快去延桢院禀报燕嬷嬷,看看能不能请个大夫过来,我这就过去,”苏曼卿也不等停云跟倚云帮忙了,直接抓了件衣裳穿起来就往正房冲。
待检查过乐隐身上几处伤口都没有红肿发炎的现象,体温也没有烫的吓人,苏曼卿一颗心才算是勉强着了地,她前世怎么不报个医学院呢?“你可吓死我了,”
苏曼卿拧了条温毛巾放在乐隐头上,嘴里责怪道,“你不舒服,为什么早不吭声?”
乐隐半夜烧起来,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疼,头也昏昏沉沉的,现在头上被人搭了帕子,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勉强睁眼哑声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歇着吧,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发烧对于病了十几年的他来说,其实根本只是寻常,这点痛苦,乐隐熬得住。
这个时候还硬撑,苏曼卿伸手将乐隐的领口拉开,又拿了一条帕子轻擦他的脖颈,“你现在伤还没好,万一是因为伤口的原因引起的发热就麻烦了,我已经叫人通知长公主了,估计她一会儿就到了,”
见乐隐的脸越来越红,苏曼卿有些奇怪,伸手往乐隐耳后探了探,“怎么越来越热了?”
乐隐发着烧,身体极为敏感,苏曼卿纤细的手指在他脖子上拂过,那些些清凉却又灼的他身子发颤,呼吸也不受他的控制急促起来,乐隐窘的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了,只想两眼一闭,昏过去。
这是怎么了?难道要恶化?苏曼卿忙从桌上拿过茶碗,兑了盏温水,“先喝些水吧,”
又回头向沉香道,“长公主殿下怎么还不来,再叫人去催催,”
说话间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儿杂沓的脚步声,不用猜是安庆长公主来了,苏曼卿忙将手里的茶碗递给沉香,出去迎接。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烧起来了?苏氏,你是怎么服侍的?”安庆长公主冲到床前,一把扯下乐隐额上的帕子,去探他的温度。
怎么病了,苏曼卿也不知道啊,不过这个锅她是肯定不能背的,“殿下先请太医过来看看再说吧,世子一直在屋里养着,应当不是冒了风,妾身估摸着,没准儿是累着了,”
今天一天,先是三位王爷,后是方维安,跟哪个打交道乐隐不得悬着心,他又不像自己,前世职场里摸爬滚打一路过来,心里承受力之强,面皮之厚,连她自己都时不时佩服自己一下,这货,说不定是给吓的了。
“本宫用得着你吩咐?”安庆长公主横了苏曼卿一眼,紧张的拉着乐隐的手不放,向燕嬷嬷道,“再去催催,看看太医过来了没?”
“殿下,不如先叫府里的大夫过来看看?”三更半夜的弄个太医过来于安庆长公主来说不是难事,但本事再大,人赶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苏曼卿真怕就这么一直拖着,将她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给烧回去了!
“是啊,就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先将吴大夫请过来给诊个脉,咱们府离万安堂也近,叫人再去请了莫大夫过来,这大夫多些,更能妥帖些,”燕嬷嬷深以为是,小声劝安庆长公主。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就大不一样了,“就照你说的办吧,叫人拿了本宫的帖子去万安堂,不论怎么样,先把人给本宫带来,”
安庆长公主看着乐隐紧急的眉头,烧的发红的面颊,不由湿了眼眶,“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个么?连燕嬷嬷有些汗颜了,“殿下放宽心,世子爷那么大的难都挺过来了,这小病小灾的一定会没事儿的,等大夫来了,一副汤药就能好了呢!”
长公主府里的大夫很快就到了,给乐隐诊治之后,一脸奇怪的出来,安庆长公主见他只是蹙眉不说话,心里发急,“扬儿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
“这个,”能一直在安庆长公主府当差,吴大夫的医术并不差,也很了解安庆长公主的性子,组织了她能理解的语言,“世子这些日子,其实是有些疏于调理了,又郁积在心,才病倒了,不过依草民之见,世子现在发作出来,也算是一件幸事,”
烧起来比一直拖着,毁了身体,以后缠绵病榻要强。
“疏于调理?这是什么意思?”安庆长公主柳眉一挑,一双眸光如刀直插向苏曼卿,“苏氏,世子可是你照看的。”
疏于调理,这能怪她么?
乐隐是庙里的小和尚,连肉边菜都不好好吃,顶多就是来点豆腐,至于郁结于心,谁醒过来发现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吓一跳啊,就乐隐那软绵绵的性子,心里有话也有愿意跟人倾诉,自然都憋在心里了,苏曼卿感谢前世穿越小说风行,等于是给她打了预防针,加上她本来就养的糙神经线粗大,不然她估计也得郁结一阵子呢。
“回长公主殿下,世子日日汤药不离口,那一碗碗的苦药汁子灌下去,别说是躺在床上的病人,就是正常人,也胃口也不会好,至于为什么会郁结于心,”苏曼卿垂下头,“妾身一直不得世子喜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于他,还请殿下恕罪!”
“恕罪?扬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本宫活殉了你!”在安庆长公主眼里,苏曼卿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推卸责任,没有一句是能入耳的。
左右都是自己的错,苏曼卿索性就闭紧了嘴,老实缩在一边“等候发落”。
等莫太医跟万安堂的大夫赶过来的时候,吴大夫已经帮乐隐行了针,只是安庆长公主不放心他用药,硬是拖到请两位名医看过了,才放他们三人去一边儿商量着开方去了。
而乐隐在天色快亮时,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殿下,世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