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深还是头一次进四时春,传闻里四时春可是长公主府的温柔乡,今天一看,粉墙黑瓦,绿荫掩映,倒是比想像中的清幽。
“这是怎么了?”周以润跟方显扬最熟,四时春也是来过的,却不是如今的景象,“人都去哪儿了?这么冷清?”
依他对方显扬的了解,就算是病了,也是要病中取乐的,此刻这院中应该绿肥红瘦莺歌燕舞才对。
周以泽也没有来过四时春,听周以润一说,好奇道,“三皇兄,表哥这里原本应该是什么模样?”
他因为身负众望,一直被苏妃跟马皇后督着,除了读书,还真是很少打听外间的事情。
安庆长公主叹了口气,银盘脸上尽是落寞,“也就是三皇侄跟扬儿亲近,知道我们扬儿的性子,可是这一伤啊,不知道是怎么得了,就不愿意见人了……”
不愿见人?周以泽想到方显扬那张妖孽的脸,“可是伤了脸颊?”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你是巴不得我儿子毁了脸面?安庆长公主跟马皇后没有多少姑嫂情,连带着对周以泽这个五侄儿也没有什么好感,“没有,你扬表兄好着呢!”
几人说着话就提步往四时春进,因为安庆长公主根本没有理会恭立在大门处的苏曼卿,因此其他三位也只当没有看到她。
倒是跟方显扬一样爱美人儿的周以润用余光溜了苏曼卿一眼,心道怪不得这方显扬“转性”了呢,原来新得了个绝色的。
“扬弟切莫多礼,”周以深见方显扬挣扎着要给他们见礼,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还以为这厮是有意要给他们难堪,连忙上前将方显扬给按住了,“看到你没事,为兄也就放心了,父皇跟母后也惦记着呢,几次说想来看看你,”
乐隐还是头一次见这些天皇贵胄,说不心虚是假的,他下意识的去找苏曼卿,不知道该怎么跟三位王爷应酬。
周以润是个伶俐人儿,顺着方显扬的目光又看到了一身浅粉薄缎褙子的苏曼卿。
虽然苏曼卿打扮的并不出挑,身上的衣裳不是簇新的,头上也只随意的戴了两朵南珠珠花,可是面如皎月肤如凝脂,远山眉下一对眸子如水洗一般,人瘦弱了些,但薄薄的褙子根本掩不住身段儿的玲珑,反而多了楚楚风情,叫人忍不住想揽到怀中好好怜爱一番。
“啧啧,表弟好艳福,得如此绝色,这就算是养伤,也比旁人快活些,”周以润对苏曼卿完全没有印象,还以为是方显扬新得的宠姬,言语上便少了顾忌。
“三弟慎言,表弟妹,”周以深已经注意到了苏曼卿,跟几年前比,她更瘦了,听说前些日子还受了伤,现在却还得拖着病体床前侍疾,也是个可怜人了。
表弟妹?世子夫人?靖宁侯家的那个大姑娘?周以润不由上下打量起苏曼卿来。
虽然知道周以润的身份,但他肆无忌惮的目光还是叫苏曼卿十分不悦,她大大方方的上前一步,“臣妾见过几位殿下,没想到殿下能亲自来探世子的病,世子行动不便,臣妾代世子谢过几位殿下了。”
说罢抬起头,毫不怯懦的看着周以润,咱俩就这么“两两向望”好了,左右周以润长的也不差。
“噗,”一旁同样偷偷打量苏曼卿的周以泽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倒不是笑苏曼卿无礼,而是这在秦王长的太像黄德妃,走到哪里都招桃花,不论是大姑娘小媳妇,谁见了他都面红耳赤的,像苏曼卿这样目光平静的跟周以润针锋相对的,周以泽还是头一回见。
周以深讶异的看着苏曼卿,在他的记忆里,苏曼卿是那种稍稍受想惊吓就会泪凝于睫的琉璃人儿,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嫁人之后的变化么?
乐隐十分不喜秦王轻佻的行径,但他也听方维安说过,几位王爷里,方显扬跟秦王最为要好,“内子天性直率,殿下勿怪,快请坐吧,”
方显扬话一出口,晋秦豫三位都转过头来,什么时候景国公世子这么知礼了?还会替妻子说好话?
周以润见方显扬躺在床上,可是目光却一直追着苏曼卿,自以为找到了真正的原因,摇着手里的象牙扇向安庆长公主笑道,“表弟夫妻伉俪情深,姑母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抱金孙了。”
安庆长公主可不想抱苏曼卿生的孩子,可这话却又不能当着三个侄儿说出来,只从鼻子哼了声,“托秦王侄儿好口彩,本宫可就等着了!”
苏曼卿虽然一直站在乐隐床边,并没有想着出风头,可是还是感受到了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等再次感到有人看过来时,她迅速抬头,正看到晋王周以深低下头,不由心里一诧。
周以深二十多岁,身材修长,虽然不像周以润那样俊美无俦,但也是个清雅沉稳的男子,他穿了件暗蓝底紫红色团花纹锦袍,在两个弟弟跟前尤其沉默低调,苏曼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为什么周以深会几次偷看她。
当然她也不可能直接去问人家,只安静的当个壁花,听着周以润周以泽跟安庆长公主你来我往的拉家常,而一直躺在床上的乐隐,也十分沉默,默默的听他们说话。
周以润跟安庆长公主闲聊了一会儿,将方显扬的病情也打听了七七八八,知道他性命是无碍的,“表弟这是怎么了?刚才姑母说时我还不相信呢,现在一看,果然是跟以前不同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猛然凑过来的周以润叫乐隐十分难耐,“没,没什么不舒服,只是臣也算是历过生死了,事后想想,再不跟像以前那样终日荒唐,叫父母伤心,”
乐隐看着安庆长公主的目光中满是恳切,“这阵子听夫子讲经,儿明白了许多道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这也算是在安庆长公主和几位王爷跟前铺垫一二,省得将来出去走动,变化太大再叫人起疑。
“表弟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再好不过了,你是姑母跟景国公唯一的子嗣,将来不论是国公府,还是长公主府,都得由你来承继的,就是父皇,对你也是给予厚望的,现在醒悟为时不晚,只要好好跟着夫子读书,将来定能在朝堂上做出一番功业来。”
方显扬能有这样的想法,周以深十分高兴,他跟景国公平时有些来往,现在他的嫡子能幡然悔悟准备重新开始,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值得庆幸跟肯定的。
乐隐乍被人如此夸奖,颇有些不自在,“王爷过奖了,臣也是偶有心得,不过臣一定会将王爷今日的鼓励牢记于心,不让父亲跟母亲失望。”
这方显扬是怎么了?
周以润看了一眼安庆长公主,别人不清楚,他可是通过母妃对安庆长公主再了解不过,这个安庆长公主是个糊涂的,自恃是皇上亲妹,以后稳稳的大长公主,从来不像其他父母一样望子成龙,在她心里,只要有她在,甚至只要大晋在,她的儿子都可以安享富贵,至于从文习武那些需要下苦功的事,根本就不用去做这些事!
“表弟,”周以润有些不甘心,又凑到乐隐跟前,“我这次还跟姑母说呢,特意为你挑了几个医女,不但通晓医术,且个个温柔漂亮,要不要明日叫秀儿给你送过来?”
又是女人?
乐隐无语望天,难道在方显扬的生活里,除了女人,再没有别的事了?“不必了,我现在不耐烦这些,平时有夫人在就够了,那些女子若是王爷喜欢就自己留着,若是不喜欢,就放她们回家去吧!”
唉,这个乐隐,还真管的宽,你自己不要就不要,干嘛还叫秦王将人放回家啊?这些女人通晓医术,还长的漂亮的话,分明就是专门调*教出来的,回家?回哪里?
苏曼卿暗自腹诽,乐隐再这样,肯定会露馅儿的,“秦王殿下有所不知,世子自伤了之后,脾气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不喜欢成天被人围着,殿下的好意世子心领了。”
伤了之后便不喜欢被人围着?不喜欢被女人围着?周以润看着方显扬,心头一动,哈哈笑道,“不喜欢就不喜欢,表弟是病人,养病最重要,”
他冲乐隐眨眨眼,“我就先将她们留在王府里学规矩,表弟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只管叫人过去带人便是了。”
“还有,咱们两个可是一道儿长大的,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管哥哥我叫王爷了?打我的脸不是?难道以后我见你,也要‘本王’‘孤王’的说话?”
周以润往安庆长公主身边坐了坐,嘻笑道,“姑母您说说,我跟表弟要是像那样说话,生不生分?”
自然是生分!若叫安庆长公主来说,永元帝立周以润为太子最好,不但黄德妃出身最好,周以润也是三个已经成年封王的皇子之中最聪明讨人喜欢的,跟自己儿子感情也最好,以后就算是她不在了,有这么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照拂着,儿子的日子也不会难过了。
“可不是么?”安庆长公主瞪了乐隐一眼,向周以润笑道,“扬儿这一摔啊,亏得慈恩寺的了悟大师为他颂经招魂,才能安然无恙,可也不知道冲克了什么,这性子却跟以前不太一样子,我还想着过些日子亲自主慈恩寺一趟,为扬儿做几日道场,求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