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宁愿守寡也不愿意再跟方显扬过下去,乐隐心里莫名一阵儿轻松,果然是如父亲所说,方显扬去了,除了安庆长公主,再无其他人会为他伤心,这样,自己的罪过也少一些,“百年修得同船渡,夫人您……”
“打住,我是千年不修,才被贪图富贵的父亲嫁给了京城最出名的纨绔子!”
苏曼卿可不愿意听这种话,“我现在想说的是,你虽然借了方显扬的名字跟身体活在这个世上,自然也要尽他需要尽的义务,但是,你想替他尽丈夫的义务么?跟我生儿育女做夫妻?”
这个乐隐是个百分百的古代的人,苏曼卿可以肯定他没有接手人家老婆的嗜好,所以说话的也很直接,反正借尸还魂的事都发生了,她不相信乐隐一点儿都没有想过这些。
乐隐借了方显扬的身体,自然不能置他的妻小于不顾,可是跟他的妻子再做夫妻,又实在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这个?我,我实在是,”
乐隐有些不敢看苏曼卿的眼睛,虽然他没有见过几个女子,可是审美还是在的,苏曼卿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又出身高贵,叫她因为自己离开长公主府,好像有些残忍和不讲道理,“你最后说的有些冒犯已逝的世子,不过我会敬重你这个夫人,以后不会叫你过的像从前一样,”
还真是个善良的孩子,苏曼卿看着如同小兔子一般的乐隐,“那若是我不肯呢?”
自己鹊巢鸠占,苏氏是最无辜的一个,乐隐有些于心不忍,“我……”
乐隐的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下意识的抠着被角,“那夫人说怎么办好?”
等的就是这句话,苏曼卿轻轻一笑,“刚才你可能没明白我说要离开长公主府的意思,不论现在这床上躺的是乐隐,还是方显扬,磕破头醒来之后,我就决定了,我要跟方显扬和离!”
“和离?”乐隐被苏曼卿的话吓住了,慈恩寺所在的玉林山后峰,就一座无为庵,那里头就住着被夫家休弃的女人,“这怎么行?女人要是被夫家休了,就什么都完了!”
“打住,不是休,是和离,休是我犯了七出,和离,是咱们相看两厌,谁也不想和谁过了,大家一商量,好离好散,各奔前程,懂不?”
苏曼卿白了乐隐一眼,不管是什么时候的男人,怎么都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呢,敢情在他们心里,只有他不要她,没有她不要他!
原来是这样,乐隐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这样对你终是不好,你要是不愿意见我,大家客客气气做对名义上的夫妻也挺好,我一定会像敬重长辈一样敬重你,”
呵呵,苏曼卿仰天而笑,“做对名义上的夫妻?你做你的世子大人,再娶合自己心意的小妾,我呢?我的一生呢?就守在这长公主府里做个活死人,对敬重我的你感恩戴德?”
苏曼卿一脸鄙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善良?”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再说你原本就是世子夫人,将来的景国公夫人,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乐隐被苏曼卿恶狠狠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在慈恩寺的时候,偶尔见到一个误入的女客,也都是和和气气的,就连一向恶名在外的安庆长公主,看到他也是一脸的慈爱,像苏曼卿这种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跟这人转弯子说话非要说到明天不可,“你听好了,我帮你保住这个秘密,你呢,跟我和离,嗯,除了我原来的嫁妆拉走之外,还要再给我一定的赔偿,这两年我在长公主府可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身体坏了不说,好好的侯门贵女,就因为被方显扬那好色之徒看中,就毁了一生,你既然继承了他的一切,就要替他补偿我,怎么样?”
苏曼卿将条件一一开出。
“你放心,我不是贪心的人,嫁妆也不少,不会狮子大开口的,”苏曼卿算着原身在长公主府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最后甚至将命丢在了长公主府,方家给补偿是理所应当的,而她么,作为苏曼卿的代理人,如果这次成功的话,收一笔银子当代理费好了,这样以后她离开了,也有傍身钱。
乐隐觉得苏曼卿真是误会了他的好意,小声解释道,“你想离开长公主的心思我明白了,可这世道,和离归家的女子,要被世人指点,到时候避居庵堂的话,还不如在长公主府里,还可以锦衣玉食,也不会被人欺负,我对长公主府的事情其实也知道一些,”
乐隐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苏曼卿的神色,生怕提起过去叫她伤心,“大家都说,方世子是个宠妾灭妻的,”
他紧张的吞了下口水,怕苏曼卿会因为这话流泪,“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你想离开这里其实我也能理解,只是担心你的性子,若是出了长公主府,会被人欺负,若是留下来,最起码我可以保证你以后可以得到世子夫人应有的尊重,不会叫你过的像以前那样,”
这乐隐心肠不坏,脾气也挺好,苏曼卿目光落在乐隐反复揉*搓的雪白手指上,“不用了,我父亲虽然不堪,可是他也已经从这门亲事里,得到了想得到的,作为女儿的生恩我也算是还完了,如果和离之后,我会随着母亲回河南外祖家去,等到了洛阳,隐姓埋名,身边还有银子傍身,不会被人欺负的,”
原来苏曼卿都想好了,乐隐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反对和阻止,“既然你想好了,那就依你,只是现在我还伤着,这事儿只怕还得等上一阵子,我估计也得说服长公主,毕竟和离是大事,”
他抬眸与苏曼卿目光一碰,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悦,忙道,“你放心,如果那个时候你还一定要走,我一定会做到的,给你银子,叫你离了长公主府,”
“好,搞定,来来来,咱们击掌为誓,”苏曼卿等了半天,要的就是乐隐这句话,“不对,这么着也不行,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停云,停云……”
“夫人,你刚才,”乐隐被苏曼卿的放吓了一跳,
“噢,那是方言,方言,你就当没听见,”
苏曼卿见停云进来,冲乐隐摆摆手,示意他闭嘴,“将药碗端过来,我喂世子吃药,还有,再准备笔墨过来,世子要写信,对,去跟同乐说,叫他将世子的印鉴也拿过来!”
“这世上什么样的语言都不如白纸黑字来的可靠,你说是不是?”等停云领命出去了,苏曼卿小心的将乐隐扶坐起来,又拿了个大软枕垫在他的背后,才将药碗端过来,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送到他口边,“喝吧,不烫了,”
“夫人?”乐隐有些不敢置信,“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周到叫乐隐有些接受无能。
苏曼卿将勺子往前一送,“咱们现在得先将你的伤治好不是?只有你可以下床走动了,后头的事才能进行,所以不用跟我客气,我这个人么,是个言出必践的性子,”
“我说会好好照顾你,保你在府里的平安,那便一定会做到,乐公子你么?可也要说到做到才行!”
苏曼卿的目光水滢滢的,虽然带着笑,可里头透出的坚定却叫乐隐不敢直视,他下意识的将勺里的汤药吞了,“夫人放心,”
就算是在长公主府他做不到,可将来回到了景国公府,他一定会还苏曼卿自由的。
看着乐隐半躺着将他们的契约给写完,又盖上方显扬的印鉴摁上指印,苏曼卿满意的点点头,“你的字可是比他强太多了,就这笔书法拿出来,就没有几个人相信你是方显扬了,你以前是读书人?”
听苏曼卿问他之前的事,乐隐目光黯淡,“算不得读书人,我自出生身体就不好,好几次险些救不回来,平时也就是在精神好时跟着,咳,师傅,”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悟大师,想了想还是含糊了过去,
“字也没有特意练过,就是找了些碑贴照着临过,叫夫人见笑了,以后我也确实想好好读读书,”
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走出院门,看看外头的世界,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读书做学问,乐隐目光闪亮,唇角不自觉的便带上了笑意。
这人还不错,脑子里想的是读书,不是开后*宫,苏曼卿对乐隐的观感又好了一些,“这个不难,等你再恢复一些,就可以跟长公主说,大难之后,你也醒悟了,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要好好做人回报母恩,到时候啊,只怕长公主能将太傅请过来给你做先生的!”
“皇上还没有立太子,也没有设太傅一职,”虽然知道苏曼卿是个内宅女子,对朝廷的事情知道不多,但乐隐还是忍不住纠正她。
“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儿?我是在鼓励你好不好?”太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官职苏曼卿都说不清楚好么,不过是变相宽慰乐隐一下,结果还被笑话,“行了,”
她三下五除二的将乐隐的“供词”兼和离契约给折好塞进荷包里,“我累了,你也该歇着了,等一会儿我再过来‘服侍’你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