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了两下门,推门进去,倪岚就坐在床上,反应慢半拍才转过头来,见到是我脸上牵起一丝笑意,“这么快来了。”似乎是发现了我眼底的询问,才开口解释,“刚才不小心碰掉的。”
我看着床尾一地碎片,还有滚落在地的水果篮,床头柜上的花瓶碰倒怎么会碎在床尾呢?既然倪岚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我自然也没有多问。
走上前去,坐在她的身边,“怎么好端端的住院了?”
倪岚的面色有些苍白,“昨晚没睡好,醒来发高烧了,所以就来了医院。”
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早上有警察来找我,说是为了游乐场的事情做笔录,然后又跟我说联系不到你。”倪岚一听我的话,立马紧紧地反握住我的手,竟让我觉得几分疼痛,“联系我?警察找我们做什么?又不是我们害死他们的!”
她略显激动的反应超乎我的预料,看着有些陌生的她,忍不住皱眉道:“可是如果不是我把位置让出来的话,也许,也许死的就是我们了,说到底我们也有责任。”她因为我的话,面色突然变得灰白,松开了我的手,嘴里嗫嗫道:“对啊,不然的话就是我们死了,我也要死了,他们是替我们去死的。”
我看着倪岚的反应摸不着头脑,她的眼睛只是空洞地盯着某一处,嘴里喃喃而语。我顺着她的背部,“倪岚,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她转过头看着我,双眼通红,我以为她是因为游乐场的事情哭多了,俯身拥抱住她,“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
倪岚之后哭了很久,什么都没有说,最后睡过去了,我替她掖好被角,起身看到满地的碎片,拿过门后的工具开始清理起来,全部收拾干净之后,我盯着簸箕里里面碎片发呆,我直觉跟之前走出病房的女人有关。
出了医院之后,我让司机先回去,双手环抱着胸就在大街上晃荡,低头想着心事,走着走着,等我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水街的门口,看着空空荡荡的青石板路,想象着夜晚的灯红酒绿,如今天亮了,人走茶凉。
我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这么多天,乔木应该也回来了吧,既然来到这里,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走到酒吧门口,照常关着门,正打算上前敲门,瞥到了一旁关着的牌子,“店面出售。”我拿出手机,拨打了乔木的电话,电话仍旧是处于关机的状态。
我转过身准备离开,听到一声细微的闷哼声从后巷传来,脚步一顿,我这个人向来好奇心比较重,奈何没有一个能跟好奇心匹配的胆子,最后犹豫了两下,正要抬步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谄媚的话,“乔哥。”
我闭上眼睛,默念了三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迅速地转过身往后巷的方向走去。
我贴着拐弯口,侧身望向后巷,那仅容三个人并排过的巷子,此时竟然围着七八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人满脸是血地捂着头躺在地上,其余的人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而我最关注的那个人,他正靠着青石墙,下巴处长出不少的青渣,眉宇间染着几分疲惫,低头把玩着打火机,一下一下的,从容淡定,灯火的掩映下,我看见他轻勾起的唇角,“知道错了吗?”
男人痛苦地捂着脑袋,呜咽道:“乔哥,我,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哪里错了?”乔木拉了一下裤子,方便蹲下来,擒住那人的头发拽向自己,那人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嘴角不住地流着鲜血,“我,我不应该,见,见钱眼开,受到秦野的挑拨,把,把交易的地点发给他。”
“嘘。”乔木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他轻拍一下那人的脸,“大家都听到了,他亲口承认错了是吧,发短信告密,那就把手剁了,给三爷个交代。”他轻飘飘的话落下。
我听到男人咒骂声突起,“乔木,你算什么狗东西,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南三的走狗,我倒是要看着你的下场—”话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凄厉的喊叫声,不过只是一秒,那男人被封住了嘴巴。
乔木无所谓地擦去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我早就活在地狱,也无所谓什么下场。”
因为站着角度的关系,其实我并没有真正看到那血腥的场面,只觉得鼻间若有似无地飘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我想到这个时候应该快点离开,刚转眼乔木已经站在后巷口,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对方,身后传来脚步声,“乔哥,接下来怎么处理。”
“别出来让人看见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那人,眼睛却是盯着我的,“把人扔到秦野那边去,双手送到三爷地方,说是有了结果。”
“行。”
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我整个后背都沁出了冷汗来,等到他们终于从另一边离开了,我才软下了身子靠在墙上。
乔木看了我一眼,想要伸手扶我,却在看到自己手上尚未揩去的血渍的时候,犹豫缩回了手。
我早上出门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刚才的场面被刺激了,胃部就更加难捱地开始抽抽起来,他见此明白过来,“先去吃早餐。”
我们又去了那家早餐店,点了两碗馄饨和小笼包。
就在前不久,我们也是这样坐着吃早餐,明明过了不到一个月,我竟生出了物是人非的苍凉感来。他照旧替我倒好醋,拿着筷子放到我的面前,他没提刚才的事,我也没问。
两个人静静地吃完面前的早餐,我放下筷子,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乔乔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他拿着调羹的手一顿,“嗯,这次她太不懂事了。不过我也有责任,关于父亲这件事情我应该早点告诉她的。”
“我现在担心的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直觉告诉我那个男人不简单。你能从乔乔口中打探到吗?”若是第一次在彩云轩,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纨绔子弟,可是这次经过容楚的事情,我越发觉得那个男人的不简单。
乔木抬头,“好,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停顿一秒,“不过阿如,我父亲的仇恨本来就不应该加在你的身上,能够放下,你就放下吧。”
我瞪着他,蹭地起身,“你是想告诉我以后不要插手你们的事情是吗?”
他没说话,手指轻扣着桌面。
良久,“是。”
我回到容家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群人,我抬眼看过去,容越正好侧目望过来,眸子微眯,容明在他的身边说了句什么,他才淡淡地移开视线回应他。
我硬着头皮几乎是在众人的视线下走过去的,叶卿秋拉了我一把,“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我们现在要去酒店了,快上去收拾收拾。”
我才想起来晚上要参加饭局的事情,低声应道:“你们先走吧,我待会自己过来。”
容雅看了一眼时间,“爸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别让人多等了,姐又不是小孩子了,待会自己会来的。”说着还特意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姐,你一定会来参加的吧。”
我应道:“当然,以后你的订婚宴,结婚宴我都会出席的。”说完,没理会他们就径直进了大厅。
我回到卧室后,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摇摇头起身走向衣橱,我的手指划过上次穿过的黑色长裙上,想想毕竟是件喜庆的事情,还是作罢,最后选择了一件素色的裙子。
穿上裙子后,我伸手往上拉拉链,因为长发的关系,侧过头右手去拉着最后半段的拉链,怎么都拉不上,手都弯曲成一个奇异的角度,最后僵持了一会儿,手都酸了,只能作罢。
我打算找个仆人上来帮我,正当我要转过身的时候,全身镜里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因为震惊我都忘记了反应,直到耳边响起他拉起拉链的簌簌声音,我才反应过来。
容越身着纯黑色的西装站在我的身后,微微向右一步,正好跟我并列站着,从镜子里看,我身着素色长裙,优雅大方,长发披肩出落得高贵,而他抿着唇,含着笑意盯着镜子中的我,良久吐出两个字,“真配。”
我没回他的话,反而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留下来等你。”容越说完,直接朝卧室一旁的沙发走去,高大的身子陷入沙发,原本容我躺下还绰绰有余的沙发立马就显得拥挤。他抬手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并未抽,就这么细细地盯着瞧。
我也不去理会,径直走到化妆台前,想起自己上午有点发烧的迹象,此时面上更是苍白无血,拿出粉在脸上涂涂抹抹才有了点起色。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向我,看得专注,连我都感受到了那眼神,侧目望向他,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女人都喜欢化妆?”
我不知道他这个“都”是怎么得出来的,下意识道:“那你想必是见过了不少女人化妆,倒是可以问问她们。”
容越因我的呛声,拿着香烟的手僵了一下,反应过来唇角微扬笑了起来,我无语不去理会,他到最后竟笑出了声来,越来越大声,我才开始有些紧张,若是被仆人发现他在我的房间的话,总归是有些别扭的,压声道:“你笑什么?”
他仍旧是笑得放肆,我忍不住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想要阻止他莫名其妙的笑声,他突然抬手一拽,我的身子不由得朝他的方向倒去,他的双手禁锢住我,呈现一个我躺在他怀里的姿势。
“你放开我。”我扭头道,刚好撞入他漆黑的眼眸中,染着几分的笑意盯着我。
他从手里抽出一根香烟,指腹捻着烟头,“什么时候学会的?”
他还记得昨晚我抽烟的事情,我转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可是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却是擒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盯着看,“以后不许抽烟。”
“为什么?”我问。
“抽烟有害健康,不懂?”他一本正经道。
“冠冕堂皇。”我轻笑了一下,起身就要离开,可他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走。
我打掉他的手,睨了他一眼才道出理由,“我控制不住。”我没烟瘾不常抽,所以心烦真的想要抽起来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
他嗤笑一声,许是误会了我的意思,“那我帮你戒了。”说着俯身,攫住我的唇瓣,他口腔中带着清冽的薄荷香,一如昨晚。
我不清楚我现在和容越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亦或者是我到底想要我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只是从知道他为我做的那一些事情开始,总是有些事情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