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好自己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接到了叶卿秋的电话,她告诉我说莫祁言对我很满意,让我继续努力。
努力?努力怎么讨得一个男人的欢心?
我冷笑应道:“我知道了。”说着便挂下电话往外走去。
吃完饭后,我们就进了游乐场,因为今天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每个项目前都排上了长长的队伍。
倪岚抓着我的手怕我走散了,四周张望一下,突然激动地指着一个方向道:“垂直降落!容颜,我想玩那个!”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倒是还算镇定,“不过看着这队伍,你可要想清楚啊。”
“哪怕就玩一个,我也知足了!”倪岚说着就拉着我跑向队伍的末端。
排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下,几乎遮住了大半的面容,薄唇微微抿着,似乎带着几分的不悦,这样的人在游乐场独自排着队伍,怎么看都是有点怪异。
我收回视线,并未放在心上,想到刚才倪岚说的事情,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倪岚,你刚才说唐氏的项目,那这块地又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倪岚听了我的疑问,拧起眉心想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目前经过评估,北城郊那四百亩的地还未进行过度的开发,打造生态旅游休闲区是最好的,你不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格外的清新吗?”
我并未回话,这一想起事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队伍到我们了,因为椅子数量都是双数的,我前面的那男人一个人上去,自然就还剩一个位置,而倪岚拉着我想跟我一起上去,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下后面有没有一个人的,最后无果。
倪岚仰着头,兴奋的话语落在我的耳边,“天哪,这么高。”
我轻笑一下,“现在走还来的及。”
“姐姐,我想玩那个嘛,姐姐,姐姐。”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我低下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不远处有一小男孩双手紧紧攥着一个姑娘的衣角,双眼渴望地看向这边。
那姑娘也有点为难,看了一眼排着的长队,蹲下身子,耐心道:“宁宁,这太多人了,等到我们排队上了,就来不及回家了。”
“可是我还想要玩那个嘛,姐姐。”小男孩略带委屈的声音,让那姑娘更是不忍,看了一眼末端排着的长长队伍,抿了抿唇。
我拉了拉倪岚的袖子,示意她往那边看过去,她仰着的头先是看向我,随后才是顺着我下巴的方向看过去,看了几秒后又转过头,无奈地看向我点点头:“去吧,我的大小姐。”
她仍旧是站在队伍的前端等着,我迈出步子往那姐弟俩的方向走去,那女孩因为突然笼罩过来的阴影,疑惑地抬起头来,“您是?”
“我和我朋友刚好排到了,小朋友是不是很想要玩垂直降落?”
那男孩使劲地点点头。
我轻笑,“你们先去吧。”
那女孩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男孩倒是先反应过来,抱着我的小腿,“姐姐,你真好。”我抬手抚了一下他的发旋,望着他白皙稚嫩的小脸,“去吧,好好玩。”
他们走到我们排队的地方,倪岚从队伍中走出来,对于他们的致谢,她连忙推辞,脸上微赧,“没事的,没事的,就是一件小事而已。”我们往队伍末端走去的时候,她嘟着嘴巴,“我可等了半个小时的啊。”
我睨了她一眼,“刚才不是人家道谢的时候,不是一副做好事不言谢的样子?”
这个时候,刚好上一批的人下来了,我们也走到队伍的中间,转过头看向那姐弟俩,他们都坐在椅子上扬着笑意看着我,特别是那小男孩,还对我使劲挥挥手。
视线中,座椅缓缓地抬升,真的太高了,因为仰着头的缘故,我的眼睛被太阳刺激地流出了眼泪,触手一摸,温凉的液体沾染了指腹。
我低下头,转过身,继续和倪岚往队伍的末端走去。突然传出了一道尖叫声,这声音不是从高空中喊出来的,而是从身后的人群,说是尖叫声,倒不如说是抽气声。
我转过头去看,发现众人抬着头,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点着高空的方向,“人,人飞出去了!”
我顺着抬起头,因为椅子急剧降落,高空中有两个人脱离了位置,就这样直接被抛出去,就像是一件破衣服,轻易地被甩出去,后又直直地掉了下来。
我的心猛然被提起,人群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好像是逃荒一样,往四周乱窜,要不是倪岚紧紧地拉着我,估计早就被人群推得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倪岚的反应不比我好多少,她颤着手转过头看我,“容颜,那两个人,两个人……”
“不会的!”我猛然脑子清醒过来,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拉着她往里面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两道沉闷声,我和她同时停下脚步来,倪岚苍白着脸色看了我一眼,眼泪几乎要掉了出来,颤抖着唇瓣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缓缓地转过身去,最先入眼的是一滩血,顺着地面细细地流过。最后流不动了,就这样静止等着慢慢干涸。
我甩开倪岚的手,冲出人群,四处乱窜,都是人,到处都是人,终于找到一个垃圾桶,就这样扶着垃圾桶的边缘,开始不断地呕吐起来,吐得几乎连五脏内附都要吐出来,只觉得喉头发痛发痒得很,血腥味一下子上来了,眼前一黑,顺势坐在了滚烫的水泥地上。
可是我的心却是冰冷的,我看到了白色的上衣,如今被血染的鲜红,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面无全非也不过于此,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压抑地完全喘不过气来。
我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我,她的身子也在颤抖,压抑的哭声从我的身后传来。如果今天是游乐场任何一个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也许我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是偏偏是那两个姐弟,如果不是我的话,那现在躺在那里的人会不会就是我和倪岚了。
我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冰冷异常,“倪岚,你说她们在飞出去的那一刻会不会怨恨我们?”
她愣了一秒,冰冷的液体滴在我的脖颈处,我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眼泪流下来,掉在地上,一瞬间便蒸发掉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的容家,连晚饭都没吃就进了房间,仆人几次上来,我没理会,叶卿秋也来了几次,我依旧没有理会。
我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我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眼前被血糊了一片,我也觉得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我看到那个小男孩笑着对我说;“姐姐,你真好。”我吓得惊醒过来,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好像有无数的手想要把我拖下深渊。
我打开灯,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好像光亮能够给我多少安全感,在黑暗中挣扎久了的人,总是喜欢光明温暖的东西。
我坐在阳台上,凤大把大把地从我的领口处灌进去,心下仍不解烦躁,重新走进房间拉开床头柜最里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我靠着栏杆,点燃了一支烟,细长的烟夹在我的指尖,半明半灭,我猛然吸一口,因为好久没吸了,这么猛然入口,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地突兀。
其实我没有烟瘾,最先学会吸烟还是在失去陆辰的那一会儿,什么喝酒吸烟都是在那个时候接触的,后来人恢复过来了,也就戒掉了,我只是把他们当做忘愁的工具而已,如今毛病又出来了。
也不知道到底吸了多久,只觉得大脑兴奋了不少,也同时清醒了不少,所以开始细细思索起来今天的事情来。游乐场是这几年新建的,不可能有器材老旧出毛病的问题,既然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了,可是前面一批的人明明是好好的。
我的手指轻扣着栏杆,脑子猛然闪过一个背影,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我半眯起眸子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来,吐出的白烟糊了我的眼睛,就像是我此时身处的环境,周围迷雾一片看不真切。
思绪有些混乱,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在我脑海中有如碎片一般地闪过,按着烟头在烟灰缸中慢条斯理地熄灭。
我转过头看向门口,垂眸思忖片刻,许是香烟刺激了我的大脑,胆子也变大了不少,迈步朝着卧室门口走去,走廊上的灯已经关了,走到书房门口,没有敲门,直接握上门把。
推开门,看到容越坐在书桌前办公,低着头甚至都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出去。”凉凉的声线平稳地落入我的耳心。
久久没有听到动静,他才抬起头看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视线往下,好看的眉头轻蹙起。
他未说话,起身来朝着我的方向走来,“容楚为什么会答应撤诉?”我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脚步一顿,耐心地跟我解释道:“她也是聪明人,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她和对公司都没有好处。”
近了我的身,他原本就蹙着的眉心就更是皱成一个川字,“你抽烟了?”
我未来得及回答,因为我的目光震惊地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他脱掉脚下的拖鞋,蹲下身子来,“抬脚。”
我就鬼使神差地顺着他的话抬起脚来,直到脚上传来一丝温暖,才回过神来,低眸,灯光投射在他乌黑浓密的头发上,柔和的光晕染开在他的身边,我的眼睛竟有几分的酸涩。
他抬起头直起腰来,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唐氏的项目为什么换了负责人?”
他轻笑了一下,好看的唇角扬起,漫不经心道:“手上项目多,忙不过来。”
我没理会他打太极的说法,继续质问道;“那为什么北城郊的四百亩地会变成这次的开发项目了?”
他眼底的凌厉一闪而过,漆黑的眸子就这样望着我,我在这样的眼眸中缴械投降,“这就是容楚撤诉的条件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