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瑾没想到会在北山遭遇到凶魃群。

自从东皇太一协理九州司之后，在这一二百年间，还从未出现过凶魃群。

江怀瑾的青光剑凌空将聚起来的尸体群强行分开了，那些没来得及跑的瞬间被青霜撕成了两半。可是那是些死尸多得如同恒河沙数，不论他杀多少，总会有更多的聚起来。那匹黑马已经被他们撕咬地连骨头都不剩了，而江怀瑾觉得下一刻，他们便要和那马一样了。

凶魃腐臭的气味让他难以呼吸，而风雪恰恰在这时候和他们开起了玩笑。烈风裹挟着大片的冷雪朝他们飞过来，凶魃的叫喊声使得江怀瑾几近晕厥。楚子靖在他背后，两人背靠着背，谁打的都不轻松。

江怀瑾的右腿已经被魃群扔过来的铁片割破了，也不知道伤口有多深，他只觉得那种疼痛感逼得他想就此倒下，可是他不能倒下去，为了他自己，为了找到东皇太一，同样也是为了身后的楚子靖。

他想，楚子靖一定也像他信任他那样，信任自己，否则不会那样决绝地把背后交给他来保护。他不喜欢让对他怀有期待的人失望。

他咬着牙，举起了青霜剑，想再一次使用师父教给他的惊云斩，只是他感觉一股无力感顺着伤腿爬遍了他的全身，身体如同被压了石头那般沉重，他觉得天地在自己眼前翻转，终于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在恍惚中，他看见听见楚子靖大喝一声。画影剑斩断了企图靠近江怀瑾的旱魃的手，他用江怀瑾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巨大的法阵便在地上浮现了出来。那些尸体好像被什么震慑住了一般，纷纷停止了进攻。接着，一声雷霆一般的巨响在他耳边响起，江怀瑾看着那些想要啃食他们的尸体瞬间化成了焦土。

他的脑袋嗡鸣了一声，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他认得这个招式，在云中观的书房里，那是修巫术的人使用的招式，并且还必须是达到一定的境界才可以使出。大楚的三皇子，怎么会西辽巫族的禁术？

江怀瑾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

突然之间，一些他从来没有记起来过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重现了。他回到了那个他最不愿意记起来的战场。战场上到处都是断臂残肢，他握着青霜剑向前走着，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玄色衣服的男子。

那个男子告诉他，他叫楚子靖。

现在，他举起了画影剑，将剑刺向了云中君的心脏。

巫术.....西辽.....云中君.....楚子靖。

江怀瑾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这个叫做楚子靖的陌生人，不该相信他那该死的感觉，他早就该怀疑，为什么楚子靖能够对付得了最为凶恶的旱魃，为什么他在那个男孩指路后主动要去找......也许傅温也是他的手下。

他们串通好的。

串通好的。

他们串通在一起，和西辽人一样，为了重创九州司，先是杀死了师父，现在又来像玩变戏法一样的折磨他了。

江怀瑾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云中君死时的模样。那位他最为敬爱的老师全身都是血，他的右手还握着剑，挺拔的像一座高山那样。他的头发披散着，挡住了那张被毁的令人惊骇的脸庞。而他只能跪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能做。师父受了天火的焚烧，他有任何动作，都会让他灰飞烟灭。他跪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做，满脑子想的都是出战前师父拍着他的肩膀，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小九，等我们回来，为师一定带你下山吃个够你喜欢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江怀瑾笑着，一股血腥气从嗓子涌入口腔。他用尽全身力气，抓起青霜剑向楚子靖砍了过去。楚子靖没有想到江怀瑾会砍他，却也敏捷的避过了剑锋。

“你做什么？！”楚子靖质问他。

“你干什么！”江怀瑾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反手又是一剑，却因为没有力气而在中途落下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地握住了。

“像发疯也得出了这北山，要是活够了，你早点说便是！”楚子靖低吼了一声，随即将已经瘫在地上的江怀瑾背在背上。

已经没有马匹可用了。

今晚对他们来说，又会是极其漫长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