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爷。这次是人赃并获。”
一名管家服饰的高挑男子走到沈云身边，低声向他汇报。
沈云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江怀瑾向地上趴着的那名女子看过去，那名女子衣衫不整，背后已经被打的渗出了血迹。打她的人是几个虎背熊腰的妇人，一边打，一边骂着类似于贱人、放荡之类羞辱的词。
“停下吧。”沈云冲那两个妇人喊了一声，两个妇人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流月。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奴婢能有什么想说的.....流月只求一死。”
沈云笑了笑，对她说：“你去和三皇子说说看，他想不想让你死。”
江怀瑾这才注意到，楚子靖正站在人群之中，正面色沉重地凝视着地上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女子。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裙的姑娘，那姑娘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江怀瑾觉得头脑越发混乱，他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被卷入了某种复杂的利益关系中。
“还是请沈丞相说一说，您这是要做什么吧？”
江怀瑾望着楚子靖，发现楚子靖紧紧地握着拳头，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有些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们先从什么地方说起？从陈皇后怎么样？”
“......”
“她本来是陈皇后的宫女，原名叫做绿竹，后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到了三皇子你母妃那里，被赐名流月。陈皇后对梅妃是什么样子，你也应该清楚。她命令这个绿竹，每日在你母妃的饭食里下毒。那种毒药不会致死，但是会一点点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变得痴傻，如果长期使用的话，把人变成疯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后来梅妃死于楚宫的那场宫变里。那些伺候她的宫女被楚帝分给了一些官员，其中分给我的一个，就是绿竹。”
“兴许是坏到骨子里了。她在这里也不安分，前几日有人告诉我的管家，绿竹私藏了西辽用来行蛊术的物件，管家便派人调查，结果又抓到了她与偏房的马奴通奸。你说这样罪大恶极的奴婢，应不应该当众打死，以正楚律尊严和我沈家家风呢？”
楚子靖的表情愈加复杂，此刻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理解他在想什么。
梅妃生前背对着他默默抚琴的模样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个女子真的如同白梅一般，所有的情感都是淡淡的，包括对自己儿子的感情。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母妃那样的表现，竟然是因为中了毒。
他又看了看流月，那个在雀台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的女人，那个在他被太监毒打之后总是安慰他的姐姐，此刻正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疯狂地笑着。
“你何必那样作践自己.......？”
楚子靖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爬出来，他对流月说，却是有气无力。
“.....我这样的人谈什么作践啊。三皇子。丞相说的都是对的。我就是贱命一条，皇后死后我便不打算苟活了，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要杀要剐随你们吧。”
流月将头微微地抬高，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为什么......？”
楚子靖觉得今夜的月光太暗淡了，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跌入了黑暗的谷底，他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只觉得心脏在下一秒都要停止跳动。
从北山出来，他带着孟寻夏又走了整整两天才找到这里。
他本来想开门见山地向沈云要江怀瑾，但沈云却额外给他安排了一出好戏。
“狗一生只会效忠一个主人，更何况人呢？我自知罪该万死，只是没想到连死的过程对于我们下等人来说都如此痛苦......”
手持长棍的两个妇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继续手中的活计。宽宥一指的棍子打在流月的皮肉上，让那些完好的皮肉瞬间外翻了起来，她的长发黏在了血肉之中，和伤口一起变为了殷红色。
她死死地咬着牙，生怕自己叫出了声。
“看好了！都长点心眼吧！”
其中一个妇人冲着吓得不敢看的奴婢们喊道。
“够了！.......不要再打了！把人押下去等着交给大理寺查办！”
楚子靖同样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恶狠狠地等着沈云。沈云毫不忌惮这样的眼神，他清楚楚子靖在大楚众多皇子中的地位，所以他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意妄为。
江怀瑾曾经听楚子靖提起过他的母妃是梅妃，但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对所有人的表现都是茫然无措的，他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愤怒，也无法感受他们的悲哀。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对这个叫沈云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熟悉感让他觉得亲切，却又不敢去主动接近。
“三皇子都这样说了，那便按照三皇子说的，把绿竹先关在地牢吧。”
沈轩看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流月，面不改色地对自己的守卫说：“对了，那名与她通奸的奸夫现在在哪里啊？”
“老爷，已经死了。我们还没对他用刑，他自己就已经吓得失禁了。之后随便打了几下，他就断气了。”管家领先守卫，用不大不小，刚刚可以使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也好，只当是留一个教训了。”
江怀瑾的目光扫过人群，他发现刚才捂住他嘴巴的沈师兄沈轩不见了。他刚才本以为师兄想给这个婢女伸张正义，却没想到他遁入了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江道长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三皇子现在也在这里，大家好不容易聚上，不如一起喝杯茶吧。”
沈云看看江怀瑾，又看看目光呆滞的楚子靖，道。
江怀瑾打量着沈云，从脑袋到肩膀再到脚根，他想认出沈云，但最终发现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既然丞相邀请。那便去就是。”楚子靖的意识渐渐恢复，孟寻夏站在他身边，她看着楚子靖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里带着让她感觉害怕的寒光。
她此刻的想法与江怀瑾一样，觉得自己被卷进了一场巨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