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说世上万千灯火，不及鄔则三分月色。

今夜颜苍离一见，才觉得这话不假。这座临近西辽国都的小城在夜里静的像深潭里的一捧水一样，于是衬得皎皎月光愈发清明透亮。

“世子，将军回来了。”隔着门扇，颜苍离随身带着的侍卫对着屋内说道。颜苍离听后，默默闭上窗牖，面对正门端坐。

门随后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卫佂南带着一股寒气走进来，他对颜苍离道：“我将那二人的尸体扔到了县令府门前，将他们两个淫贼剥光又在身上刺了字。”

颜苍离一愣，道：“这样不是摆明了挑衅他吗?老师为何这样做?”

“就是为了挑衅他。我本想把那两个淫贼扔到山里喂狼算了，不过这就太便宜他们背后的混账了，倒不如羞辱他一番。若是这个人真的和国师有关系，也可试试国师那边的水深，若是只是接着於姓作乱，我刻上的字也能让他收敛。”说罢，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水是店家早就泡好的，这时候已经凉了，不过他丝毫不在意。

颜苍离沉默着，卫佂男方才的话又引起了他对国师的种种猜测。

国师是巫族人士，是被父亲亲自带回来的，那个人为人张扬，甚至算得上跋扈，但是父亲非但没有因此反感他，反而加以信任，给他国师的高位。

而他自己一向是与国师不合的，不是因为对方玩弄权谋，而是因为他看不透那个人，更看不透一直人用他的父亲。

他想起四年前战场上的熊熊天火，那不分敌我的大火不仅重创了楚军，更是使辽军伤亡惨重。如同红日坠地的火光吞噬了人们的哀号，将人间瞬间变为地狱.......那一战辽人输了，也在颜苍离的心里深深地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始终在思忖，用千万无辜者的性命换得开疆扩土的机会究竟值不值?

“你在想什么?”卫佂南忽然问他。

“我.......在想四年之前。”他仓促地回答。

“四年之前........?”卫佂南喃喃地道，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他无比辉煌又无比血腥的过去。“四年之前楚人里也的确算豪杰辈出啊。”他感叹道。

“的确。”颜苍离附和道。

“你与楚军将领也交手不少，你觉得谁配得上我大辽心腹之患这个名字?”卫佂南问道。

颜苍离想了想，道：“应该是楚国的那两位皇子了吧。楚靖岚善于揣测人心，调兵遣将方面不按常理，让人难以琢磨。另一个，我也说不上来，我并未与他直接交手过，只是偶然见过，那个人身上有种我说不出的........感觉让人无端生畏。”

“你说的是楚靖骁?”卫佂南的话突然冷下来。

“就是他。”

“哼!”卫佂南冷哼一声，道：“的确。他只身一人杀进我的兵阵，后来更是害的若华的三万铁骑部队悉数被灭，狡诈的很啊。难怪你会如此觉得。”

“若是他以后成为楚国的新帝，那么后患恐怕会更大吧。”

“我看他离斗过那个兄弟还远着呢。”

颜苍离再次缄口，他盯着自己手指上的白玉扳指，玉色与他的肤色浑然一致。“我觉得他会的。那日我们无意中撞见，我仿佛在他的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头狼，我觉得那头狼会长大的。即使他刻意压制。皇被囚禁起来依然是皇啊。等到他君临天下的那天，其他人依然要臣服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