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很奇妙,就像高低起伏连绵不绝的山岭,在一个山谷,它给你灰暗冰冷的绝望,但在另一个山峰,它又给你光明温暖的希望。
小倩打电话,通报好消息。《音乐人生》入围金马电影节,获得三项提名:最佳纪录片,最佳剪辑,最佳音效。不可思议的是,作为纪录片和将和剧情片一起争夺最佳电影,这在电影史上是第一次。简宁感觉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临。
简宁高兴的事还不止于此。十月份,小倩邀请他一起去参加北京电影学院60年校庆。小倩虽不是电影学院毕业,但她有渠道参加学院举行的活动。
电影圈里的多数名人到场祝贺,当然少不了张艺谋,陈凯歌这些校友。简宁看到这些大咖,热血沸腾。
学院举办60年展览。有一间荣誉殿堂,里面摆满了华人电影节以及世界性电影节各种电影奖项:金鸡奖、金像奖、金马奖、戛纳金棕榈奖......看得简宁浮想联翩热血沸腾。
简宁很快就要迎来人生的第一个辉煌。
台湾金马奖开幕式,《音乐人生》的片段在大银幕上放映:
家明:我想做一个人,一个有意义的人。我不是要一场演出赚几百万。这没有意义。我要坚持我读音乐的初衷,我要用音乐指引我的人生,做有意义的人。只有有魅力的领袖能改变人的思维。
简宁:你是魅力的领袖?
家明:当然。
简宁:你要改变人的思维?
家明:我非万人迷,但有魅力。
对于这部电影,评价呈两级分化。
权威人士抨击:《艺术人生》不符合传统意义上的纪录片,采取剧情片的叙事手法用真人扮演自己,非驴非马。
另一派则认为:纪录片一般都有旁白,而且都和新闻事件相关,《音乐人生》为纪录片打开了新局面。
媒体报道则更多是好评连篇:
《音乐人生》是一部关于天才的成长电影,不如说是一部关于一个自傲的偏执少年的内心成长戏。
《音乐人生》虽然是纪录片,但煽情指数不亚于剧情片。
简宁导演的华彩之处,就在于将此前追踪制作的纪录片题材与片段,采取剧情片的叙事手法缓缓地舒展,并最终结束于黄家正对于父亲的直接质疑,加上其借鉴特吕弗的名作《四百击》的结尾镜头方式,留给观众深思。
钢琴少年主题非常吸引观众。结构层次分明,表现出中产价值观的疮痍满目,音乐天才个人的孤寂反叛心迹令人感叹。
简宁和小倩获邀参加台湾金马奖颁奖礼。
《音乐人生》获得金马奖第一个奖项:最佳剪辑,简宁意料之外。紧接着《音乐人生》获得金马奖第二个奖项:最佳音效。
最后《音乐人生》获得金马奖最佳纪录片。观众掌声雷动。一个作为导演,一个作为制片人,简宁和小倩一起上台领奖。
简宁领奖致辞:“金马奖给我太多惊喜。纪录片也可以跟剧情片一样,技术方面可以跟剧情片竞争。那现在连这个奖也给我了,我将来就更大的负担,所以感谢金马奖对我的,对纪录片的肯定。也感谢金马奖对纪录片提出新的挑战,谢谢各位。”
小倩的致辞:“当导演跟我讲他要创作这样一部电影的时候,我就知道它将会是一部很经典的电影。它第一次参加电影节落败,我仍坚持,它是一部前卫的好电影,它的艺术价值懂得的人终究会发现它。金马奖,华人世界最值得骄傲的电影节,我爱你!”
台下掌声雷动。
紧接着,电影院《音乐人生》上线。
京大校园,布告栏里是简宁帅主创携《音乐人生》放映并交流的海报:不停地拍摄 追寻影像中至高无上的幸福。
——对话导演简宁
简宁和京大校友侃侃而谈:“我在京大读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听电影讲座,记得以前听杜牧老师讲析波兰斯基的电影,讲到加缪的哲学:人生的荒谬性。没想到若干年过后,我竟然来这里给学生举行讲座。真够荒谬的呵呵......”
虽应和者寥寥,简宁实则为自己感动。
好在提问的环节,学影视的学生的不断提问不至于冷场。
提问:家明本人看过这部影片吗?他有什么评价?现在电影公映了,又拿了奖,知道和认识他的人肯定很多了,他对此有什么反映?这是否影响到他的生活?
简宁:他没有看过。但在影片完成之前,我有和他充分沟通过,他是完全知道影片中有哪些内容的。而且他的父母、兄妹、同学都已经看过这部电影了,有些甚至是他安排他们去看的,所以,他们也肯定告诉过他影片是什么样子。
提问:为什么家明不想看这部片子呢?
简宁:每个人在别人眼中都会有另外的形象,我不想活在别人的形象下。我不想有包袱,或者等我再长大和成熟一些,我才会看这部电影。”我想,他是希望能够按自己的方式行走下去,而不被别人的观点所左右。影片获奖后,有很多媒体想采访他,他虽然很高兴,但基本没有兴趣。
提问:家明的父亲在看过电影之后有什么评价?影片中提到有段时间他们父子关系紧张,现在状况如何?
简宁:在我看来,家明的父亲是个相当有智慧的人,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爸爸,他早就深刻认识到要抚养这样一个孩子是多么困难。影片在香港国际电影节放映的时候他去看了,虽然在电影里家明对父亲有诸多批评,但他仍然对儿子的想法表示理解。现在,他们父子关系已经和好如初了。
提问:请介绍一下影片放映的情况,反响如何?你觉得它对整个的音乐教育体系是否带来了触动?
简宁:然后就是从12月10日开始正式公映,一天放5场。
《泰囧》大获全胜,排片占据绝对优势。我的压力比较大,因为影片没有明星,我们也没有打广告,只做过一个媒体放映场。要吸引大家来看,纯粹就是靠口碑。做电影,不是看你能够拿多少奖,而是看你能否经受住市场的考验。你做的再好,最终也还是要面对市场和受众。
至于影片对音乐教育的影响,我认为基本是没有,这是几十年、上百年积累下来的体制,仅靠一部电影,如何能够改变?如果可以带出一些讨论,我觉得已经很好,别奢谈什么改变。
提问:听说你目前有很多拍片计划,是否还会继续拍纪录片,请介绍一下您下一步的工作。
简宁:暂时没打算拍纪录片,因为拍纪录片需要强大的......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我还没做好准备工作。
提问:家明不是一般的孩子,对于你的拍摄,他是否很习惯?他如何适应镜头无处不在的状态?他是否意识到表演与日常生活之间的关系,例如影片中,同学们都在庆祝演出成功的时候,他一个人独自走开,显得那么特立独行。这种状态是完全真实的吗?
简宁:家明是一个演奏家,本来就是需要经常面对观众的人,我的拍摄对于他完全没有问题。他不是个害羞的孩子,面对镜头也没有障碍,甚至可以说,我的拍摄是增加了另外一个表达渠道,让他在钢琴演奏之外去说一些内心的想法。
当然,我只能说,我只是纪录了家明在我面前的样子,我也曾经采访过他身边的人,很显然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他,认为他太狂、太自大、太爱作秀、太喜欢博人眼球。所以,我觉得家明应该就是那样一个人。身为导演,我剪辑出来的只是我对于他这种状态的理解,至于那是不是他最“真实”的状态,这不是我能够判断的。
伊朗导演阿巴斯说过:身为导演,我们只是给一个提示,让观众在一片漆黑中加上自己的经验和观点,最终完成一部真真正正的cinema。所以,你可以把我的电影看成是一个提示,其它的想像由你们自己去添加。
有一个记者提问:你小时候,也是一个音乐神童,对钢琴有不凡的造诣。这点和家明有类似的经历,你拍这部电影,是否和这些有关呢?
简宁:对!和我自己有很深的渊源。
记者问:这部电影的成功,对你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什么呢?
2012年,简宁看了一部在豆瓣上评分很高的很文艺的青春电影《壁花少年》。主人公查理,一个高中生。这个看起来封闭自卑的少年,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无法融入正常的生活。他无处发泄,便积郁成疾,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边缘。
也许,只有经历过这种想要把自己从人群里消失掉的绝望感的人,能够从查理身上看到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简宁想到自己的过去漫长经历,初高中,很多时候她都独自一人坐在操场上的角落里发呆。翘掉很多次的晚自习,坐在废弃的教学楼里,一个人沉默。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成绩开始不断地下滑,他不想上课,不想跟人说话,不想待在那个满是人的教室里。
查理是幸运的,他遇见了帕特里克和珊姆,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带领他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是他们告诉查理:“we accept the love we think we deserve.”我们接受爱,是因为我们值得被爱。
查理自杀后,从医院里醒来,他终于肯开口对医生说那段小时候被阿姨猥亵的遭遇......
“是否每一个沉默不语的孩子,内心都曾经有着波涛汹涌的往事?”简宁在内心这样问自己。那段他极力回避的阴暗的记忆再次从心底最深处涌现出来,过去他独自背负那么沉重的往事,只是他不再害怕。
再次见到帕特里克和珊的查理,才最终迎来了新生。他站在车后,迎着风,张开了双臂。
这时,大卫鲍伊的《heros》响起。
i, i will be king
and you, you will be queen
though nothing will drive them awaqy
we can beat them, just for one day
we can be heroes, just for one day
i, i can remember (i remember)
standing, by the wall (by the wall)
and the guns, shot above our heads (over our heads)
and we kissed, as though nothing could fall (nothing could fall)
and the shame, was on the other side
oh we can beat them, for ever and ever
then we could be heroes, just for one day
we can be heroes
we can be heroes
we can be heroes
just for one day
we can be heroes
......
查理的画外音: “还有一些人一步入18岁,就忘了17岁的自己。我知道终有一天这些会成为往事,我们的照片会泛黄,我们也会为人父母,但此刻这些瞬间还未过去,它们正在发生,就在当下。我凝视着她,她是那样的美丽。我明白了,这一瞬间,你知道自己不是悲剧的主角, 你充满生命力,你站起来,看着灯火璀璨的夜色,看着眼前让你惊叹的一切,听着音乐,兜着风,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我敢说,在这一刻,我们拥有无限!”
听着歌,简宁想起生命里两个最爱的人小宇小倩.....
简宁终于忍不住哭了。他终于可以无憾地对自己说:我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