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天“嗯？”了一声，皱起眉头。真如木长君所说，那这事是谁做的就非常清晰明了了，但是……这怎么可能？

作为近侍的阿鹤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是显然已经猜出了些什么，面露复杂和难过。见邱予二人不再执意离开，冲邱予投以感激的一笑，而后吩咐车夫开车。

人力车再次腾空而起，平稳地驶向山脚下。

虽然是家丑，木长君没有打算隐瞒这两个救了她的少年，作为近侍的阿鹤也理应了解情况：“那天，我父亲来找我，说偶然得了灵感，想参悟一番木系禁技《生源神木》。这门禁技早已经被封存，没人用过，也没人敢用，但父亲一直留着原本。难得父亲感兴趣，我又醉心于技能根本和运用原理，就问父亲有什么好主意。父亲说我们二人可以轮流对对方使用这门技能，这样既不会传出去被人知道，也不会害人，又能领悟到木家的绝技。最重要的是不仅能使用禁技，还能体验到被这门禁技用在自己身上的效果。”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眼里还微微有些放光。

方若天听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一句“还带这么玩的？”差点脱口而出，他定了定神：“你就这么相信他了？”

“何止是相信，我当时简直见猎心喜，毫不犹豫就想尝试一下。最后当然是我先，就算按辈分也要由我先验证可行性。”

方若天也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武痴”，无法理解这种为艺术而献身的思想：“哪有那么容易，禁技的威胁性太大，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人人都能用这种方式来提升。‘生源神木’被禁用，不是因为它能吸收人的精气，而是……”

“对异能天赋和精神力造成永久性的伤害，被困在生源神木中的时间越长，伤害越大。”木长君接道，对于“生源神木”，她远远比方若天这个纸面谈兵的外行了解得更深刻，“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以为父亲肯定很快就能给我解禁。他是我父亲，对我是真心爱护，我没想过他会害我。”

阿鹤在一旁倒吸了口气，暗暗捏紧了拳头。

骨肉至亲，是可以托付生命的信任。见不得光的做法，方若天也算是没少见，但是会狠到对自己女儿下黑手的，如果不是丧心病狂，就是另有原因。

“难不成……”方若天突然想到了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

木长君既然决定要说，就没想过隐瞒一丝半点，她接着道：“我在生源神木中有所感悟，心里还祈祷父亲不要太早为我解禁。我意识到不对是在父亲把我交给朱兆先，我虽然被困在生源神木中，但是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一清二楚。”木长君凝神回忆，过去了这么久，当时的情形，几乎分毫不差地在她脑海中完整呈现了出来。

二十天前，朱兆先赶到约定地点，见到木家家主木元景，他身边杵立着一桩生机焕发的树桩，断枝处还不断萌发着油绿色的新芽。

朱兆先绕着树桩转了两圈，啧啧称奇，最后说道：“真想不到，这种事居然发生在你身上。你真狠得下心？毕竟养了快二十年。”

“如果不是血长老有事来家里找我，又碰巧赶上她出关添置日用品，被血长老看破她不是我的血脉骨肉，我怕是要被那个狠心的女人瞒一辈子。”木长君仍然记得当时木元景说出这些话时的恨之入骨，她没想到父亲还在记恨着那个生下她就离开了异能协会的母亲，父亲说过她是跟别的男人跑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女人离开时也被抹掉了记忆，早就把什么都忘了。这丫头没日没夜地闭关，眼不见心不烦，你何不就留着她给你光耀门楣，想想当年的水家，何等荣光，因为家族内斗几个年轻高手全死了，现在没落成什么样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谁想到她没有一点警惕性，这种没什么试验数据的技能也敢往身上试，”木元景示意朱兆先帮他一起把生源神木抬到车上，“那边负责接手的人都联系好了吗？”

“好了。我走小道，避开路灯和监控，送到官道交叉口的加油站，再连夜赶回来，只要风苟转换通道时不惊动异能协会，毕竟是二十年前设定的装置了。”

“你是对那位没有信心吗？好了，快走吧，”木元景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作品，从这个角度，木长君能看清他眼里的精芒，“路上别出差错，让那边的人在合适的时机，把这件最上等的贺礼交给萧裕副长，庆贺他成功当选第二任总长。”

“可能是他们觉得我已经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他们当着我的面说了这些话。”木长君说。

人力车轻微晃动了一下，从半倾斜变为水平行驶。邱予回过头，太泠山被抛在身后逐渐远去，山身郁郁葱葱长满了绿树，在浓浓的晨雾之后泛着新意，山顶的朱红色大殿早已经隐没在了滚滚云团后面，看不见影子。

向下方看去，沿街是枝繁叶茂的苍天树林，还有成片成片的田园和花海，几乎把道路遮罩在了枝条聚拢的缝隙间。这里的植物不仅繁多，而且长势非常好，很多达到了数十米高，偶尔会看到一整街装饰着长相奇特又形状整齐的罕见植物。

邱予坐在车门边上，人力车的高度并不算太高，距离地面二三百米，从这个位置，都能闻到周围浓郁的负氧离子的潮湿味道。

实际上，对于该在什么高度行驶人力车，没有一个界定。除了要避开某些高空植物和建筑，高度低了空气阻力大，精神力消耗也会增多，不适宜长时间驾驶人力车，而高度太高，氧气稀薄，更会令人呼吸不畅。人力车夫根据自身精神力等级和外界环境，随时做出调整。

低等级的、经验不足的，掌握不了火候，会让乘车的人很不舒服。当然，这不包括这位八级大异能师。

车夫原本姓风，加入木家后改叫木风，他算是半个木家人，说话随便，平日里连大小姐的面都很少见到，更难得见她领人回家，知道两个少年是贵客，热情好客地向邱予介绍：“我们走的是木家专用道，一草一木都是木家园艺工人维护的。如果你们坐了协会的车，往东去，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致了。”他两只手把着人力车前的横杆，笔直地站着，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十分轻松，期间还回过头来跟邱予说话。人力车不是靠体力来运行的，靠的是精神力，通过精神力使用一些飘浮技能，来推动人力车的行驶。

邱予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耳清目明，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新奇了。

随着离太泠山方向越来越远，一路上，邱予能看到头顶、脚下不时飞驰而过的人力车。这些人力车没有胡乱行驶，而是遵循着交通规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力车多的原因，协会空间里没有特别高的建筑，反而是植物参天，越来越密集，只观察了一会，邱予的心思就飘到了别处，想起丁起在临别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找个像永安岛一样安静的地方，娶妻生子，过小姐和姑爷那样的日子。”

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世界，如果在这种地方生活，一定会长生不老吧，邱予想。很快他又想到木长君的经历，出生时就被母亲狠心抛下，如今又被养育了二十年的父亲迫害，不知道她心里会难过成什么样。和她比起来，至少他曾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拥有他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