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任何一个和江澜同龄的年轻人,听到这样的夸奖不至于头昏脑涨、忘乎所以,至少也会心潮澎湃。然而江澜跟那些人很不一样,他不是一朝成名天下知,王孙公子万人捧,他是个出身寒门、勤奋自律的人。他没有忘记过他是如何一步一个台阶地走到了今天,有任何成就,他首先感念的都是那个把他从一文不值引领到这条光明之路上的人,那个人一直像高山一样指引着他。他垂下头,正色道:“没有萧副长,就不会有江澜。我会努力,不让领导失望。”
这样一心一意的效忠之辞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多见了,李严暗自唏嘘,看着这个年轻人:“现在的维和专队,也只有你会说这样的话了。那些年轻人选择加入维和专队,或者是想为国家效力,或者是在为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而坚持,但是真正在为萧副长尽忠的也只有你了。”
了解过维和专队历史的人都知道,它的前身是萧裕副长年轻时的私人护卫队,清一色全部由异能者组成。起初人数寥寥无几,后来人员逐渐扩充,实力壮大到政府不能坐视不管的程度,便由总政院安全部门收编,名义上仍然由安全中心萧副长指挥,实质上成为了总政院的一柄利刃。十年过去了,随着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地涌进这个异能者部队,那些不同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了。现如今,维和专队的成员全部在国家安全中心任务系统上交接任务,不会只听令于某个人了。
江澜心头微微一热:“为了萧副长……”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李严显然明白他的想法,把手放在江澜的肩上,轻轻按了按,像是鼓励、认可,又像是在传达着某个新的含义。
“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现在看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不是我一介书生,对打打杀杀一窍不通,我宁愿亲自去做这件事。”李严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份文件,“我想以私人的名义,请你帮个忙。”
李严没有急着把文件交给江澜,而是眼神犀利地盯着江澜:“我得把话说在前头,”他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这件事情,你要做得绝对干净,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你出色地完成任务,组织也不会给你记任何功劳。最坏的情况是,将来被人查出来,都跟维和专队、跟萧副长没有半点关系。这一切只是你的个人行为。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我会考虑其他人。”李严语气缓和了一下,“说句实话,我希望这件事能交给你去处理,除了你之外,我还没有第二个人选。但我也不想强迫你。”
江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点头:“我没问题。”
江澜对所有任务都一视同仁,每一桩、每一件他都会做得完美。对他而言,高效率、零失误地重复*接任务已经成了他普通日常生活里必须的东西,厚厚的军功档案就是他四年军校、八年部队生涯最真实而有着耀眼荣光的写照。
千难万险,在他眼里始终如一,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离那个人更近。
李严暗暗点头,也就是两秒钟之后,江澜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追了一句:“但您可别再像上次那样让我贴身保护唐大小姐了,这种事我做不来,我不擅长跟人相处。”江澜的脸上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
这件事在维和专队都传遍了,自然也传到了李严的耳朵里,听他抱怨,不由哈哈大笑:“保护唐大小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差,成为唐家的入幕之宾是多少年轻人的愿望,你小子还不知足。看看吧!”他把文件递给江澜。
那是一份异能加密过的文件,江澜双手接过时,黑色字迹才在纸上一点点显现了出来。
内容很少,江澜很快就看完了。
见他欲言又止,李严说道:“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你拒绝,我可以理解,毕竟这是我的私人委托……”
“不,只是有点意外……本来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江澜委婉地说。
江澜在维和专队里的档位较高,普通的小案件都由其他队员或者实习队员处理,而江澜经手的任务都在2s级以上,会涉及到至少一名中级异能师的,而资料里显示的是两个普通人。
他心里有所疑惑,但涉及国家机密的公事他向来不会多问。服从军令是军人的天职,虽然维和专队不是正规军队,但是他读了四年军校,军纪是深深刻在脑子里的。
李严看穿了他的疑虑,拍拍他的肩:“你不要有压力,这件事交给你做,确实大材小用了,但是我需要一个绝对忠诚的人。”他迟疑了下,还是透了些口风,“半年以后就是国选,萧副长民心所向,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总长。多少方面的目光都在盯着我们出错。这个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改变目前的形势。这两个人,一旦被人控制起来,我们会变得非常被动,所幸被我们先找到了。”
江澜点点头,指着情报中一处问道:“这个叫薛九的线人可信吗?”
“他提供的情报真实性没有问题,你也不用考虑他的安全。这个薛九跟你不会直接接触,他会自己想办法撤离。”
江澜听了反而暗暗皱眉,他并不是在担心线人的安全,相反他认为,想要彻底断绝名单上那两个目标可能会给萧副长造成的负面影响,就得确保不给对手留下一丝可乘之机,那名线人是绝对不容忽视的。所以他试着提醒了一下李严,李严给出的回答模棱两可,虽然江澜还是不能确定那名线人是安全中心的特工,还是某个情报组织的,但看起来线人那边李严会做其他安排。归根结底,江澜只是奉命行事。
“我明白了。”
“快去快回,我等着你回来述职,记得不要书面文件,更不要留档。”
“是,我很快就回来。”
见李严不再有其他指示,江澜行礼告辞,转身时,手掌用力一握,再张开时,那重若千钧的文件碎成了千万细小的纸沫,从他手中飞落。
李严欣赏的目光追随着他,默默落在江澜的背影上——确实出色,只是太可惜了……
江澜没有看到,他刚刚走出办公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李严眼中的欣赏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壮士一去不返的浓浓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