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琴和泽萍两人从泽珮屋里出来,分了手各自回去。一进自己的房间,泽琴便几乎无力的摊倒在床上,唬的丫头们惊慌不已,几乎被吓个半死。水蓝和墨芍两个人俱都跪在踏板上来看她,水蓝还稳着些,见泽琴的脸色不好,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好?”
泽琴看两个心腹大丫头神情惊慌、面无人色的样子,强撑一口气安抚道:“我若此时死了也就罢了,其实身上并没有哪里不好,只是心里难受的紧。”听了这话,两个丫头会意过来,姑娘这是担心被他们给送给万国公的事情。
墨芍愤然而起,说道:“我这就去找苏姑娘去,咱们三姑娘可从来没做过对不住她的事情,她怎样这般心狠,活生生的叫人去跳火坑去?”
泽琴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傻丫头,她在那深宅大院里,你如何得见?再说,事已至此,不是我便是二妹妹,难道还能有转圜余地么!”
两个丫头听自己姑娘这样一说,心中凄然,眼泪不由自主的都落了下来。水蓝叹气道:“墨芍你也别恼苏姑娘了,她当着人面儿从来都很客气,若这会子不是万世子看中她,她已然被送给万国公了。自古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会子若不是二姑娘和大姑奶奶闹着给孟夫人画苏姑娘的小像,兴许这会子什么事也没有呢!”
泽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帐顶子,水蓝的话她亦听了进去,是啊,时候到了,报应也来了,这会子云仙是走脱了,拿来顶缸的却有可能是自己!可是,这世道公平吗?自己从未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从没有下手害过人,为何最后却要落到自己身上来?
不,不,绝不甘心坐以待毙!
泽琴猛的从床上坐起,吓了两丫头一跳,她们神色惊疑的看着自家小姐,泽琴却喃喃自语道:“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这就找苏云仙去,她那么聪明,她一定有办法帮帮我的!”
墨芍拉着泽琴的手使劲儿的摇,焦急的喊道:“姑娘,姑娘,你可是魔怔住了?才说我无法得见她,难不成你就能见到她,如今人家攀了高枝儿,躲进国公府里享福去了,咱们又有什么法子?”
水蓝听墨芍的话也有理,她咬着唇看向泽琴,见姑娘如此模样心里难过的不得命。她起身预备去端水来给姑娘擦一把,眼神无意中扫到桌子上,看见堆着的几个锦盒和包袱,眼睛一亮,她回转身来,喜笑颜开的嚷道:“姑娘,咱们有法子了!”
“哦,什么法子啊,姐姐你快说呀,真是急死人了!”墨芍连忙奔到水蓝身边,连摇带晃的催着水蓝。
水蓝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道:“咱家大爷带来的礼物里有汉川特产,姑娘不如借此由头,送些特产给她,如果能约她出来一见岂不是更好!”
泽琴听了便朝水蓝指的东西看去,墨芍站在一旁朝泽琴看去,眼巴巴的等她首肯。
泽琴刚才虽是说的斩钉截铁,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如今见水蓝说的有理,她想了想,咬牙点头道:“你这丫头的话也有理,好吧,是死是活,总归咱们要试试才知道。”
泽琴和丫头们商量来商量去,却道此事最终还要着落在大哥褚之鹤的身上,她一个女孩儿,如何能出得门去呢,即便出去了,也是两眼一抹黑,万事不知,不如求了大哥帮忙,倒还妥当些。
她们这边计议已妥,泽萍那厢却是乱纷纷不堪言。
起初从金露传了世子夫人的话后,自己就不断偷偷的打量泽琴的神色,往日里三妹从来对这些都很不屑于齿,只不知如今又是什么打算,论起来,国公府是她们这些做小庶女的敢都不敢想的归宿了,可惜是老国公爷房里要人,若换成万世子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这总归只是想象而已,眼下的现实就是孟氏替老国公爷选房里人啊,那位的名声原先不知,如
今因算计云仙的缘故,也听说了一二,但凡有点心气儿的姑娘,谁会愿意去呢?泽萍自己也不愿意,故而此刻她回了房,心里乱遭遭的,自己往日里就交好大姐,凡事都以她为先,如今想留下来也不是很难。可如何要说服大哥,将三妹送过去,可就有点难了!毕竟他们才是亲生的兄妹呢,自己到底隔着一层。
不是嫌茶水烫了,便是嫌窗户开的大了,再不就是丫头们的手脚重了些,瞧二姑娘今儿个心气不顺,连水芦水苇也不敢多言,大家打起精神来小心做事,末了,还是都叫泽萍给撵了出去,她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听外面的丫头禀报,说是褚家三小姐来求见,秦氏讶异的看了看身边的人,玉簪儿会意,走了出去领了泽琴进来。
泽琴一进秦氏的屋子,顾不得打量,一低头噗通跪倒在秦氏的面前。
“哟,三姑娘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须给我们主子行这么大的礼,怪吓人的!”玉簪儿一边说笑,一边忙招手泽琴的贴身丫头水蓝,两人合力将泽琴扶了起来。
“夫人,泽琴有一句心里话,要说给您听,不怕您恼,我致死也不愿进万国公府的,还望您高抬贵手!”
秦氏头也不抬,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轻轻揭了茶盖,缓缓的细吹着茶沫,只不出声。
依旧是玉簪儿发话说道:“三姑娘这话说的好笑,送谁去万国公府,那是你们褚家的事情,你怎么倒求到我们夫人的头上来了,青天白日的,爷和夫人并没有哪一个说要送你去呀?”她说到这里,眼珠子转了一下,仿佛恍然大悟般问道:“莫非是褚姨娘点了你去万国公府?褚三姑娘啊,你若不愿意,求你大姐姐也使得,跟褚家大爷说也使得,却不好来跟我们夫人这样说,还是姑娘认为我们侯府仗势欺人、强逼良家女子为妾?这罪名我们侯府可担不得!”她说到最后两句,声线已然提高,房内秦氏的丫头们均都没好脸色了,一齐狠狠的盯着泽琴看来。
泽琴伏首又连磕了两个头,摇头解释道:“玉簪儿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并没这个意思。”她抬头看向秦氏,言道:“夫人,泽琴此来,一是表明决心,二是想求夫人给个方便,允许泽琴出府一趟,泽琴想跟兄长求一求,好歹别把我送那里去。”
秦氏呷了一口茶,这才抬头看泽琴,她面上含笑,淡淡问道:“哦?你就那么肯定你大哥不舍得叫你去,却叫他再到哪里去寻一个妹妹来送进去?世人都知道你们家二姑娘这日夜肖想爷呢,哄得褚氏团团转,为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你打量着她肯舍了这一头?只怕她也不愿意去万府的。”
泽琴听秦氏如此相问,便知道话圆不过去。她狠了狠心肠,慨然说道:“既是谁都不愿意去,可若大哥一定要送人进去,我们姐妹也只好看天意了,只是事情定下之前,泽琴还想努力一回,求夫人成全。”
金露站在一旁“噗呲”一笑,她上前两步,再次将泽琴拉了起来,笑道:“姑娘也是糊涂了,叫我们夫人成全什么,又不是给我们爷选人,要与不要的只凭我们夫人一句话。我看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求了那位孟夫人呢,叫她只选你家二姑娘,岂不是就妥当了?”
泽琴听她们主仆推来说去的,却只字不说同意或不同意,反又叫她求孟氏去,她心里暗暗发苦。这位孟夫人若好说话,只怕也不会说没了云仙,转身便来打自己姐妹的主意了。若真求了她眼前去,那才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呢。
如此想着,泽琴的面容便又白了两分,她郑重福礼又道:“瞒不过夫人的法眼去,今日里哥哥来听说了这事,瞧着并无反对之意,想来也不过是踌躇究竟送谁进去而已;于泽琴而言,此际却是关系女孩儿的家的一辈子生死大事,我也顾不得害臊了,实话说不论给谁当妾,我都不愿意!如今看来,这事或者我哥哥拍板定了,或者那府里点名指了谁便是谁,因此我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还得要找云仙姑娘说合说合,因此托口说去找哥哥,实是想设法求见苏姑娘一面,兴许就能如愿以偿呢?”
秦氏往常里对褚氏的两个妹妹没什么印象,即便有,也是对二姑娘的痴心妄想有些觉得好笑,如今见泽琴一番剖心析肝之语,掬诚相示之态,她不由得动容了。
想了想,秦氏叹道:“也罢,瞧你难得有这副心志,我便替你约了她出来,成不成的也看你的造化了。”
得了这话,泽琴如闻仙音,感激不尽之余又十分真诚的给秦氏磕了一个头,这才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