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回到家里,兴奋的像个孩子似的,围着苏魅儿转。
赵余氏是能看得出这些的,她没好气的瞪了两眼朝自己嘿嘿傻笑、只知道闷头干活的憨丈夫赵大山,恁个棒槌,摊上这一家子没心计的爷们儿,真是要人老命。
瞧小儿子那个热乎劲,枉费还比人家魅儿足足年长了五岁,却摆不住架子,照此下去,恐怕真有可能“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愁煞人。
虽然心里老醋翻了天去,余氏面上却还是把得住的,不管如何,这日子还长着呢,且指望着苏魅儿能够给赵家传宗接代呢,生个俊俊又聪明的孙子才是头等大事,因此她并无异色,反倒比寻常还热情了三分。
苏魅儿依旧颜色淡淡的,悄声收拾好自己后,就安静的帮忙摆了碗筷,坐下吃饭。
余氏心里有点纳闷,才刚刚关院门儿的时候还听见门口经过的两个后生说起魅儿今天下山的时候笑的可好看的话,联想小儿子之前回来的那个兴奋劲儿,此事估计是真的,怎么小妮子坐下了又一声不吭的了,难道小人儿还记着她的仇?
心里寻思着,余氏就不由自主的时时观察苏魅儿,可惜并没有从小妮子的脸上看出半分不妥出来……
月凉如水,遍地撒银。
中秋过后天渐渐寒了起来,余氏拢拢身上披的夹衣,回想起晚饭桌上看见的情形,对着窗外的夜色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丫头,不愧是秀才公家的种,小小年纪就能喜怒不动于色,贼精贼精的。
真是“儿女都是前生的债”,为了一家子和睦,也为了小儿子将来的日子着想,看来抽时间还得和这丫头好好的说一说。要不然,小儿子一辈子被小丫头捏在手心里,万一再被挑唆的和自己这当娘的离了心,那可真是亏大了,哭都没地儿去哭。
想来想去,越想越烦,她扭头看对面酣然大睡的丈夫,不由得恨恨的掐了一把他腿上的软肉,赵大山睡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睁眼,嘴里含糊嘟囔着“栓子他娘,又咋的啦”, 翻了个身,依旧睡去了。
瞧此情形,余氏恨得直磨后槽牙,却拿自己的丈夫无可奈何,她深知赵大山的为人脾气性情,是个侍弄田地、过日子的好手,却不是个善于表达的憨货,指望他能出来管事,不如相信公鸡生蛋,太阳打西出山吧!
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日子还是依然一如既往那般过活,苏魅儿也依然安静的跟着铁柱身前身后的形影不离却依旧少言寡语。
余氏冷眼瞧了几天,也琢磨不出这丫头心里面到底是如何想的,她思前想后,除了肯承认自己那天发火是有点急躁了,只叹这小妮子脾性难改,自幼因为爹娘没了、乡里没收她家田产而气性大发以死相争,如今不过是白说了她几句,就摆个脸出来,待明年和小儿成亲后过起日子来,自己当婆婆的难道也要这么着在她手下讨生活?
几度思量,余氏决心要好好敲打苏魅儿一番,当然为了小儿将来的日子,该笼络的还是要笼络的的。
这一日,余氏拦住正要和铁柱出门的魅儿,笑吟吟的说道,“魅儿,眼看着秋风起来,天就要变寒了,你今儿陪我去镇上一趟,你和铁柱成亲的东西有些东西也该先置办了些。”
苏魅儿听了却是摇头,回道:“大娘,不用,我和铁柱哥成亲不过是两个屋子换成一个屋子,日子还是那样过,不需要特意置办些啥。”
余氏一愣,半是狐疑的问道,“怎么,难道你不乐意和铁柱成亲?”
苏魅儿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急的满脸通红的铁柱,复又转过头来直视余氏,反问道:“大娘,何出此言?”
余氏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心里有些不忍,可话该说明白的地方就不能捂着,她肃着脸色冷哼,“嗬,哪个小姑娘不爱俏,更莫说要置办成亲的东西了,你说不要,莫非还想着铁栓?你可别忘了,你是铁柱的媳妇儿!你若想挑三拣四。调拨他们兄弟俩,莫怪我心狠处置了你!”
苏魅儿心中气狠,却不想再惹出什么风波来,因此尽量平稳了心绪,说道:“大娘,既然早先你在村里说了将我许给铁柱哥,我自然就是铁柱哥媳妇,又怎么会想着铁栓哥,大娘误会我不要紧,可别因为我一外姓人惹的他们两兄弟不和,那罪过我担待不起。若是大娘不信我,我不过是孤身一人,唯命一条,也罢,这条命我双手奉还,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赵铁柱已经受不住了,他不由得大声喊了一声“娘”,一双大眼包含浓浓的哀求。
余氏见了,心里不免更是生气,却也心疼小儿。她闭了闭眼睛,内心翻腾,罢了,为了一家子安生,歹人好人都由自己一身承担吧。
“你个傻丫头,大娘何时说要你的命了,不过是提醒你一声,安生跟铁柱儿过日子,你就这么发急,动不动就拿命来吓唬人,我可受不住哇。你瞧瞧,铁柱都心疼的跟个什么似的了。”边说着,她用手亲呢的点点苏魅儿的秀气的额头。
魅儿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不说明,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回道:“大娘,铁柱哥救回我性命的,我懂知恩图报的理儿。”
“好好,你是个识字知理的好孩子,以后和铁柱成亲后好好的过日子,就是报了他舍命救你的恩情了!”
“娘,你咋能这样说!”
“大娘,我知道了!”
赵铁柱和苏魅儿的声音同时响起来,余氏倒是满意了几分,看来这两个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默契的,想来以后定能过活好的。
余氏伸手搭在额前虚眯着眼看了一下太阳,估摸着快要接近辰时了,连忙拍拍掸掸自己身上的浮尘,拉着苏魅儿的手笑道,“好孩子,大娘知道你懂事,虽说你们明年正月里才成亲呢,可是一些该买的东西趁现在就提前置办好才是,若是到了年底,那真是黄土也贵三分,也太不合算了些。你不用担心家里,才完了税,如今家里竟不缺给你扯红布的钱。”
苏魅儿心中暗叹,她真不是想谦虚心疼什么,只是担心自己,这模样能出去现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