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仙看这长相妖孽,人残却脑子精明的家伙,很是不给面子的软软一笑:“呵呵,二爷,我一直生活在你们褚家人眼皮子底下,难道你们不是事事明了?至于是何人所赠,我想凭二爷的手段应该不难查吧?或许是神仙半夜托梦送来的,也或许是你家大爷怜香惜玉,不惜千金来讨美人一笑的呢?”
刚才还很急切的褚立鼎被云仙这么一嘲笑,立刻回过神来了。他微眯起双眼,久久的注视眼前这位美人儿,只见她云鬓高梳,额头光洁,鼻翼挺直,柳眉轻挑,秋水含波,樱唇半抿,肤雪腮红,穿着白底青花的菱纱长褙子,白地印着竹叶暗纹的百褶裙,慢动轻摇的晃着手里的团扇,似笑非笑的回视着自己。
褚立鼎立刻明白了过来,这人刚刚明晃晃的挑拨他们兄弟俩呢,想是知道他们非一母同胞了,而这些信息,大哥不会跟一个外人说,想是跟着她的人说了,如此看来,这丫头小小年纪,倒也有些手段了。
如此这样,看来大哥说的事,用这丫头,确实可为。他瞬间理解向来精明的大哥为什么很是优待这姑娘,甚至吩咐人将她接入府中,小姐般的养着所为何来了。
“云仙姑娘,不用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刚才我只是一时诧异,若是大哥有这种茶,我也就不用问了。既然说破了,还望姑娘不吝赐教,我很好奇哪,莫不是你那位女师傅教给你的?”
云仙才不会被这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给骗住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高人雅士,不过是个可怜的无法自主的小丫头罢了。
她故意摆出一副“我就不乐意告诉你”的模样,端看这位二爷的耐性如何。
褚立鼎也不着急,反而四顾起云仙的小书房来,看到挂在墙上的晚秋残荷听风图和芍药春睡图,不禁低低吟诵起上面的题跋来。
“……欲语还罢休,争上玉人头。”
褚立鼎念罢,扭头看云仙,含笑问道:“好一个‘争上玉人头’呀,我不知姑娘竟有如此心志,若姑娘有心,褚某可以给姑娘提供个机会,端看姑娘如何作想了。”
云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越想越好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能自己,略暗哑的却甚是柔媚悦耳的笑声飞出屋外,惹的立在廊下等候的小厮长贵伸头探望,他可不知道自家的公子什么时候有说笑话的本领了,尽管二爷看上去永远笑眯眯的,可谁看见他都从心里打怵,谁能在爷面前伶俐的回个话也算得本事了,如今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在二爷面前如此放肆大笑,小长贵吐了吐舌头,朝同立在廊下等传唤的一个穿墨绿色白牙掐边的短褙子白绫长裙的丫鬟看了一眼,笑了一笑。
云仙动听的笑声传到闻讯找来刚进中院的徐氏耳中,简直比夜枭的叫声还要刺耳。她倏然变了脸色,疾步走到正房门口,不待墨语打帘子,自己就掀开了进去。
只见一位形容尚小、却自有一股天然风流的容光潋滟的丽人半伏在锦榻的矮桌上笑的肆意,手上的团扇随着笑声颤动不已,而她身后的一个面相清秀丫头忙着给那位姑娘在后面顺气。
徐氏定睛看来,这位漂亮的不是真人似的姑娘不是苏云仙又是哪个!
最令徐氏看着扎眼的,却是自己的丈夫。他和苏云仙对坐,老神在在的端着茶盏,嘴角噙着笑看着苏云仙笑的疯癫的样子不以为意。
“哟,什么事倒值苏姑娘如此大笑,不知道可否说来给我一听啊?”徐氏来的时候便是心中憋着一团火来的,如今看到这样的情形,说出来的语气就更不好听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尖锐。
苏云仙刚才只顾着发笑,并没有注意到来人了。此时,听见徐氏的声音,她恍然有所悟,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扶着墨言的手缓缓站起身来,轻轻的给徐氏福了个礼,抿嘴瞄了一眼褚立鼎,并不回答徐氏的问话。
徐氏心中大怒,瞧苏云仙这做派,莫不是自家的爷们给了她什么许诺不成,一个无根无萍的东西,居然敢藐视她这个当家太太!
虽如此,惯会做人的徐氏却不敢在丈夫面前表现出张牙舞爪的一面,她立即用手帕捂着眼睛哭了起来:“苏姑娘什么时候被接进府里来了,我这个管家事的人竟然不知道,今儿一早又被大太太叫过去训斥了一顿。我惶恐恐的来藏春坞这里想先瞧瞧是个什么情况,没成想二爷倒是先来了,还跟姑娘有说有笑的,倒背着人似的,可见二爷心里拿我当什么了?叫我如何去见人,叫我如何去服众,我要去见大太太说道说道,呜呜……”
云仙自醒过来后住在村里,看惯了那些妇人们一言不合,叉腰跳脚的,粗俗荤话的大吵大闹的撒泼扯皮,还从没看过有钱人家的妇人如何哭闹,因此徐氏来这这一出,云仙看的很惊奇,她在一旁兴致勃勃的打量,褚立鼎可就面上不好看了。
他从没有想到,从小儿就温柔大方表妹,后来成为他妻子也一直和顺恭敬的徐氏,竟然如此心胸狭窄。
立鼎一时被气的无言,想到大嫂子虽出身平常,人亦憨实,百十个也不抵徐氏一个手指头灵活,却是一心一意的对大哥,大哥行事,她从无质疑。眼前之人,虽千伶百俐,却也不免心思太多,想的太多,难免有失厚道。
念及此,他的气恼里便多出几分失望,声音也就冷了些:“你哭闹什么?我过来不过是看一看苏姑娘,说点话,你的心思也未免太多了点!”
徐氏自成亲后一直和褚立鼎和和气气的,没有红过脸的,如今当着旁人的面,自己的丈夫这般冷淡的语气,堵得她心里难受极了,像刀割了一般疼。但向来夫为妻纲,见从来不发火的人似有生气的模样,她也不敢硬顶,于是嘴里就不敢再胡乱说什么,也有怕多说多错的意思,可是一双眼睛,泪水直刷刷的流个不停,跟着服侍徐氏来的丫头早已吓的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