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娇娇的蔷薇毫不见外的开在菱格的窗外,颜色清艳极了,和着丛枝上其他蔷薇花的芬芳,仿佛最爱嬉闹的稚童一般笑着说着扑面而来。
舒妹儿颤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眼前之景还如之前,她不死心的猛得闭上眼睛,再睁开,那朵蔷薇花依旧顽强的开在自己的眼睛里。
身上盖着的被子散发着野皂角特有的青涩香味,左右手互相死掐的疼痛感一阵阵的正刺激着神经,再打量房间里的布局,只是简陋的一床一桌以及两个叠摞起来的木头箱子再无其他,简单的陈设透露出生活的气息,所以自己还在人间?
仔细回想醒来之前自己还在忙着的事情,这里既然不是考古现场,那么是自己落入墓葬坑旁的盗洞后,又被人救了回来以后安置在山里老乡家了吧。
真好,能够活着就好,如果因为工作的原因一不小心丢了自己的性命,还不知道惹哥哥怎么伤心呢。大哥已然患了绝症,却和牧云姐姐一起瞒着自己,他们的苦心自己明白,为的就是想让自己无忧无虑的好好生活。既然这样,这次工伤的事也绝不能让大哥他们自己知道了。
心里正盘算着呢,一声脆生生的“你醒了?”打断了舒妹儿的思绪。
她循声看去,只觉得是天雷滚滚而来,而她却无法动弹半分,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一个穿着长粗蓝布褂子、斜面衣襟延入臂膀处的盘扣边连着肩上还打着两块灰色补丁的妇人笑脸盈盈的站着门口和善的跟她打招呼。
舒妹儿愣愣的看着那妇人带说带笑的走到自己面前,很是亲密的摸摸自己的额头,好似松了一大口气说道,“你这妮子,气性咋那么大,虽说你娘也随你爹去了,两间茅屋和屋后一点菜地被乡里收了回去,可你也不能寻死啊!”
舒妹儿躺在床上傻傻的盯着那妇人的脚看,草鞋,居然是草鞋,这是哪里,居然还打草鞋穿?至于那妇人一连串的话,她是听了进耳,可是却没走心,她有点回不过神来,这个女人是和自己说话吗?
可是为什么,她说的话,自个儿一句也不明白。
不是语言不相通,而是那话里的意思很奇怪,什么“爹娘”,什么“乡里”,还有“寻死”啥的,这跟她舒妹儿有什么关系!
妇人看着舒妹儿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发急,手头就重了些揪着舒妹儿的眼皮,脸凑的很近的盯着小姑娘的脸瞧,嘴里还叨叨,“我家铁儿费那么大劲儿把你给救回来了,别千万白折腾了,长的再漂亮,一无爹娘嫁妆,再病成傻子,我还指望什么哟!”
从那妇人张口说话,嘴里的气息喷到舒妹儿的鼻子里,说不上来的那气味让舒妹儿不由得小声咳嗽了起来。
那妇人看舒妹儿咳的可怜,摇摇头把她一把抱坐了起来,让舒妹儿半倚着床栏杆,自己从桌上端来半碗水,往舒妹儿的嘴里灌去。冰凉的冷水使得干哑的喉咙得到了滋润,舒妹儿缓过一口气来,终于回神了,她心里一边忖度着,一边含着笑问道,“婶子,我这是在哪里?”
听到舒妹儿开口说话,那妇人很是高兴,她笑容倍增,半是含怨半是提醒,“哎哟,你这妮子,这半天不开口,一开口咋不会认人了,明明该叫我赵大娘的,别是这昏迷了两天,脑子被水给泡傻了吧?”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凑近了看了看舒妹儿的脸色。舒妹儿尽量不着痕迹的往床里面缩了一点点,慢慢说道,“对不住了,大娘,这会儿我脑子还有点昏昏的,有点弄不清楚。”
那妇人一拍大腿,仿佛如释重负,“我就说呢,虽然从前你和你爹娘住在后山下,和咱村里人打交道不多,可大伙儿也知道你爹疼你什么似的,直叹你错投了胎,这么聪明可惜不是男孩儿,你哪能这么容易傻掉了呢!”
看着这妇人一副心有余悸却又无比幸运的神态,以及她说的那些话,舒妹儿心中不由生出大大的疑惑,如果不是这位赵大娘认错了人,那么“我是谁”?
她心里想着,便张口跟妇人提出要求来,“大娘,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自己。”
妇人挥挥手笑道,“小丫头,咱们这穷人家哪有那稀罕物,只在镇上杂货铺里瞧见过,咱家里可买不起。怪道你要投身在秀才家里呢,想来你娘有那个吧?”她一边说着话,手里却不闲着,又将舒妹儿扶着躺下,快言快语道,“可惜你秀才爹没了,你呀就没那个当小姐的命。咱寻常人家长的俊丑都不当吃喝,快好好歇着,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理。小小人儿不该有啥重心思。”
受不住那妇人铁一般的手劲,舒妹儿顺势又躺回到了床铺上。单薄的身子似乎也受不住刚才的一番折腾,此时又倦倦欲睡。那妇人也不再言语,帮舒妹儿掖好被子,转身出去带上门离开了,门外不知道有谁叫唤,只听得那位赵大娘极其爽利的应答。
待确定屋外再无声音,舒妹儿倏地睁开了眼睛。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的清醒过来,再一次仔细的打量屋子四周的环境,这才看清,倚窗而开的蔷薇那娇艳的颜色衬托的窗户分外刺眼,不过是四面土墙中在面朝南的土墙上镶嵌着简单的菱格木窗,而屋子的门看起来也有些低矮,灰扑扑的门板上斑斑驳驳,露出岁月的沧桑。
眼神落到自己所睡的木板床上,这和自己从前在农村看见的那种普通的架子床也不同,确是比床不如,比榻简陋,好像是几块木板拼围搭建起来的,稍稍动弹,便能听见“吱呀吱呀”的声音。
当她的眼神再转到自己的身体上,看手看脚又摸遍了身体,舒妹儿狠狠的吐出一声“shit”,抹了把脸,无奈一笑,阖目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