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品了又品这两种茶,分辨这其中的不同,搁下茶盏,褚立鼎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招来长贵推他去了竹影苑,在泽琴那里又仔细听她说了两遍三人如何制茶的事情。立鼎又单单的提了两句这茉莉花怎么想起来制得的,泽琴竟一丝一毫不隐瞒的将事情全说了。
听罢事情的始末,他和泽琴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便离开了竹影苑,着人去门房那里守候外出的大老爷。他心里一团火似的,热烘烘的, 自从摔残了腿后,还不曾有过如此畅快的心情,有很多事,需得和父亲商量好了,才能有所行动。
不等立鼎预备着和父亲商量好事情后就来找云仙说话,大太太这里却已经使人来唤云仙去正荣堂回话。
云仙含笑听了那丫头的传话,点头应了,看红玉热情的态度,口口声声姐姐长姐姐短的奉承,估摸着这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丫头是大太太跟前得用的人,便示意墨言打赏了个五分的银锞(ke)子,自己在墨语的服侍下重新梳洗了下,换了身水绿的长褙子搭配月白的八幅湘裙,便带着墨语和红玉出了门。
云仙带着墨语和红玉两个随大太太的人来到正荣堂院子里,那丫头说先得进去禀报一声,却是再不见人影出来。云仙原本就预计那大太太干巴巴的叫了她来就没安好心,可是站在院里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正房里依旧没有人出来唤她进去。
眼见的斜阳西落,鸟归林巢,这时节,虽未至夜,秋风起时却是有点凉了。她摩挲了下自己的手,看着红玉问道:“听说你往常便是大太太这里出去的人,自然是知道茶水房在哪里的,你带我去那里坐会儿,我有些累了,也有点冷。”
红玉吃惊的看着云仙,她哪里不知道大太太这是故意磋磨姑娘呢,可是谁又敢去违拗大太太的主意呢。可此时,她却是姑娘的丫头,云仙的这个提议,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时间红玉后背的冷汗都急了出来。
远远躲在旁处的丫头婆子们在暗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正荣堂的上房内,却是一片静悄悄。
红玉无法直视云仙花一般的笑容,她最终低下了头,轻手轻脚的将人带往茶房里去。
还未及主仆三人进茶房的门,正荣里服侍大太太的心腹丫头笑吟吟迎过来说道:“才大太太礼佛未毕,我们也不好惊扰,故一时没有禀告上去,倒让姑娘好等,原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姑娘见谅,大太太等着呢,你这就随我来吧。”
云仙打量一下这个说话的丫头,和之前领她来的那个穿桃红比甲的丫头不同,这女孩儿穿着一身碧青罗裙、乌鸦鸦的发髻上插着着精致的珍珠簪子,笑容和气,看着似乎比刚才那个还有些脸面,正度量着呢,红玉却已经忙忙的接了口说道:“怎么敢劳动应蔻姐姐亲自来了,我们这就服侍姑娘进去请安。”
应蔻摇头说道:“两位妹妹就在这茶水间等着吧,我来服侍姑娘进去给太太请安即可。”这就是单单领云仙一个人进去的意思,墨语忙用眼神询问,见云仙微微颔首,她放下心来和红玉留在了外面。
云仙抬腿随应蔻往正房走去,有小丫头打了帘子,云仙低头进来,甫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子幽幽的百合香。她抬头打量屋子, 只见堂屋上首悬着松青色大匾,上面书写着斗大的三个金字,是“正荣堂”,这匾下面正中挂着一幅牡丹孔雀斗春图,鸡翅木的长香几条案上置着三尺来高的青绿铜鼎,里面的香烟袅袅,正是百合香味来源之处,几案上面左右两端各立着一方钧窑玫瑰紫的双耳挂环广肚长颈喇叭口的花瓶,这中堂画的两边有一副对联,上面写着:雍容国色增富贵,积善之家常余庆。
香案长几的两旁又各安着一个长腿云纹高几,上面放着绿油油的的藤萝。云仙视线转过来,看厅堂里左右一溜水的十二张花梨木交椅,交椅后面东面墙上挂着当代大儒顾城勋的墨宝《茶赋》,字体生动,龙凤飞舞似要腾空而去,西面墙上挂着一副马麟的《静听松风图》,画风奇趣洒脱,耐人寻味。
应蔻看云仙打量四周,抿嘴一笑,静静等待了片刻,便领着人转过正堂,到了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里,进了大太太平素宴息的东房内。
云仙进了房内,抬头便看见南面窗下的锦榻上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只见她头插珠翠,穿戴辉煌,面色端严,神情倨傲。
云仙轻轻的福了个礼,便立在一旁安静等待大太太说话。
大太太虽是寻常商户内宅妇人,却在府中也是人人谄捧的人物,如何能忍得云仙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见她生的一副明艳的好模样,心中更是不喜。故而话一出口,便带了责难呵斥道:“怪道乡野粗鄙人家出来的,怎么这样的不知礼数?想必是爷们的玩物也不值什么,故而往常我也没心思见你。你却不安分的很哪,居然敢撺掇着小姐们出门玩去,且还胆敢在别院中私会男人,你安的什么心,带坏了小姐们,看我如何发卖了你出去!”
云仙见这大太太生的端庄人品,出口却和乡村里粗妇亦无差别,心里小小的诧异了下,垂下眼睑待沉默不语。
大太太见云仙既不认错,也不辩解,木头一样立在旁边,原本有五分气恼的,如今便生出了十分气恼来。
她眉毛一挑,厉声吩咐身边的赵嬷嬷道:“还不快叫人给我掌她的嘴!”
赵嬷嬷捋起了袖子,大约是想亲自动手,云仙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向大太太似笑非笑,淡淡问道:“大太太,府中买我这样的一个出身寻常的小丫头,无非是为着我这张脸,您确定要打坏了?”
赵嬷嬷听了这话便朝大太太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