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孙世荛也在其中，席间略有尴尬。盛年曜云里雾里，本想着打点关系保释，然后再暗中调查，这态度转变倒也快，这样虽省心，只是竟不知个中缘由，难免让人放不下心来。只是无论盛年曜谈及保释细节，抑或案情进展，警长都守口如瓶，只说已经将他排除在嫌疑人之外，对于何人保释，更是三缄其口，不肯透露哪怕丝毫细枝末节。
毕竟这起走私案未牵扯进自己总是好的，虚惊一场，盛年曜开始利用生意场上的人际便利调查此事，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件事情其实不一定是坏事，虽然自己的九箱茶叶不翼而飞，后续他也十分迅速地补发了货，总得处理烂摊子。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与孙世荛的关系在逐渐缓和，虽然见面机会并不多，但两人从之前的话不投机变得交流顺畅，偶尔还能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孙世荛像是带着一种判若从前的谦逊，又似乎是因为错怪了盛而对盛的一种补偿。不论如何，两人自这件事情之后，发展成类似于盟友的关系。孙世荛主动帮盛年曜介绍生意，盛年曜就利用生意场便利给孙世荛介绍人脉，并在暗中协助他破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能与“齐天大圣”互惠互利，这倒是盛年曜没有想过的事。
盛年曜去一夜香见缇薇娜，哦不，是樊若云，一路还在忐忑她是否会责怪自己的不守信用，另一方面，他又不想对此事作过多解释，亦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若云，月若半环云若吐。好美的名字。一夜香晚上仍然歌舞升平，灯火通明，盛年曜找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静悄悄坐下，环顾四周，有侍者认出他，向他走来，盛年曜在他即将脱口而出对他打招呼时伸手做个动作制止了，恰逢舞台上一段舞蹈结束了，报幕员大声报出缇薇娜的名字，盛年曜瞬间抖擞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
“一夜香
一夜香
抚情殇
难相忘
夜色撩人心
华灯又初上
风儿轻轻吹
歌儿缓缓唱
忧伤去无踪
伤愁云端望
渡人又渡己
买醉并舒畅
何日君再来
还往一夜香
何日君再来
还往一夜香
？？？？？？”
缇薇娜兀自闭着眼睛唱着，只是盛年曜暗中盯着她，她瘦了，几天不见，她就瘦了一圈，她的眼窝深深凹陷，颧骨突出，整个人显得形销骨立，站在台上仿佛风一吹就能将她吹透似的，她反复吟唱着最后两句词，像在念着自己的救赎般，这三天她一定经历了什么，或者，她在暗中责怪自己的言而无信？她在期待自己的出现？可能吗？盛年曜紧紧盯着她，她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她的歌声为什么听起来断断续续。他站了起来，不对了，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不对了。他迅速向舞台跑去，在一片惊呼与讶异声里，冲上舞台，在她的身子倒向地面的时候扶住了她。
很多工作人员跑过来，簇拥着他们下了台，她在他的怀中，他抱着她，像抱着一片羽毛般轻盈，她却睁开眼睛，挣扎一下，接触到盛年曜紧张的目光，仍坚持振作精神，到了后台时候，便下了地。盛年曜又伸手扶她一下，她却躲开了。
“你没事了？”
盛年曜望着她，一时之间，竟有些失望。
“没事了。”
“你刚才怎么了？”
“只是恍惚了一下。不要紧的。”
“坐下吧。”
盛年曜将一把椅子拉到她面前。然后顺势坐到她对面。缇薇娜不置可否，坐下来。
“那么，让我告诉你我这几天发生什么事情。”
“我并不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了？”
“我很累了。盛老板。改天再谈吧。”
盛年曜愣了半响，起身即往门外走去：
“好的，你好好休息。若云。”
缇薇娜突然叫住他：
“盛老板，我明天可否跟您请个假？”
盛年曜头也不回：
“请假这事不归我管，你去找张经理吧。”
盛年曜夺门而去，留下若云一人不知所措。
盛年曜出了后台，一个人在门外暴走，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短短几天，她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昨天还是“千里莺啼绿映红”，转而就变成“草木摇落露为霜”，他静下心来，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她的影像，他摇摇头，甩不掉她的脸。他的耳朵里千回百转，她的歌声，她的话语，全在他耳边晃悠，他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喜怒哀乐，其实支撑得十分脆弱与艰难，因为这条线，只在一人身上维系。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算不了什么！他当即转身返回，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若云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听到声音回头，两人的眼神交织了，盛年曜直接走过去，伸手捧住若云的脸，然后俯下头去，欲吻。若云迅速将头偏向一方，躲开了。盛年曜霸王硬上弓，抓住她的手腕，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一团欲火在他心里燃烧，烧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抓狂了。
若云开始哭泣，放弃了挣扎，盛年曜看着她哭得梨花带泪的脸，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鲁莽，颓然放开她，不知如何安慰她，她却害怕地退到墙角，蹲在地上，抽泣不已。盛年曜从没看过她这样，以往的缇薇娜在他心目中，气场强大，从未怕过什么。照她的性格，应该愤怒地抽他两耳光然后狠狠骂他几句才对。盛年曜突然想，那是缇薇娜。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子，是若云。
“对不起。”
盛年曜低声说，声音里满是内疚与歉意。若云坐在地上，两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两条腿中间，然后慢慢打开双腿，低头不语。猛一抬头，脸上却带着笑容，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吊灯，悠悠荡荡，她笑着，笑着，窗外有月光映进眼底，像一池悲哀的水。
“我是狐狸精。”她忽然说：
“男人遇见我都要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