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若云抬起头,冷汗从额头涔涔渗出。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不容她多想,七八个人已来到她面前,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就往院子里拖去。若云拼命挣扎。拉扯之中,若云感到手上一阵剧痛,不由大叫出声。
若云就这样一路惨叫着被拖到院子中央,借着月光,才发现双手已经被紧紧束缚在身后,动弹不得:再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面如冰霜的徐老夫人,双目犀利,如同幽冷的井水般,死死盯着她看。若云接触到这样的眼光,浑身一凛,不禁惨叫出声:
“老夫人,请不要这样对我。无论如何,亚群不是我害死的呀!”
“住口!”徐老太太厉声喝止。
“身为徐家三少奶奶,行为放纵,罔顾妇道,无视礼法,私自出逃,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铸成大错,仍不知悔改。当真淫荡无耻!”
若云被这样严厉的措辞彻底击倒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也摇摇欲坠,不发一言。
“我早知是如此。算命的说你命中克夫,我只当是无稽之谈,一笑了之,并未当真。亚群为你神魂颠倒,让你一个歌妓登堂入室,做了三少奶奶,原以为你会感恩,谁知你恩将仇报,克死了亚群??????可怜我前两个儿子都是英年早逝,老爷啊,你若地下有知,定会死不瞑目!想我二十四岁守寡守到今日,只守得家破人亡??????”
徐老太一时悲从中来,噗通一跪,仰首向天:
“徐家的香火从我手里就此断掉了。我对不起徐家列祖列宗!”
若云怔怔的看着老夫人,知道已是百口莫辩。封建礼教的条条框框已将这万般罪名加诸于她的身上。在那一瞬间她想起自己在佛堂诚心的祷告,不禁开始思索,天上真的有神灵吗?如果有,那它究竟在哪里,怎么可以对人世间这深隐的苦难无动于衷?
“樊若云,违犯我徐家的家规,必将严加惩处,处于极刑,现在执行!”
众人架着若云向井边拖去,若云看到深不可测的井底仿佛鬼魅般张牙舞爪变幻出各种形状狞笑着向她召唤。知道大势已去,她面如死灰,身子一歪倒在徐管家怀里,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口古井,因着常年吸吮人体精神,便仿佛有了灵气,此时灵光一闪,转瞬间大雨倾盆,一声惊雷而过,打在若云毫无生气的脸庞,照在她惨白的嘴唇上,忽然,若云睁开了眼睛,目光凄楚无助,又闪着红通通的光,半含幽怨半含愁,静静地盯着徐老太太。
女人,古井,大雨,还有这凄凄然然的眼神,依稀仿佛,曾经有过相似的画面。老太太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踉跄后退。
片刻,老夫人甩甩头,似乎想要把刚才那一切抹掉。她威严的转过身,眼神凛冽地扫过徐管家和几个下人,不疾不徐却声色厉疾地说:
“你们大家,今晚看到了什么权当没看到,听到什么也权当没听到,若是谁无事去嚼舌根,搬弄是非,我就把他的舌头绞下来,让他当一辈子哑巴。听到了吗!”
老夫人回到了房间,脸色凝重,立刻屏退了下人。此时天已快亮,雨已经停了,起了薄雾。窗外的庭院,有几个下人在打扫,假山映在雾中,亦真亦幻。片刻之后,徐管家以一件黑衣遮掩,一路小跑,神色慌张来到老太太房门前,四顾无人,摇头探脑,伸手敲下门,老夫人立即开门,徐管家闪身而进。
“徐管家,你看到了没有,你看到没有,她回来了,她还是回来了。”
老太太急切地抓住徐管家的衣襟。
“可是,”徐管家困惑而不解地:
“都这么多年了,大家相安无事,为什么??????”
“什么相安无事?真的相安无事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我这两天一直不安稳,眼皮跳得厉害,晚上还老做恶梦。”
“这不打紧。老夫人。您怕是劳累过度,引起幻觉了吧?等明儿请大夫瞧瞧。对了,养心丸有按时吃吗?”
“不是,不是,”老夫人急切的摇头。
“当年小莲临死前用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神瞅着我,好像是我害了她一样,可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老爷那么喜欢她。她又帮徐家生下了儿子,按理说给她个名分也未尝不可。可那丫头实在是太犟了。我好说歹说她还是嚷嚷着要报官,这事儿一旦捅出去徐家的名誉就完了??????”
徐老太太似乎察觉出什么,忽然住了口。
“老夫人,”徐管家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您还是先把养心丸吃了吧。我给您拿来。”
徐老夫人目送徐管家出了正屋,眼睛眯起来,靠在座椅上若有所思。忽又猛地站起,站在窗前,拉开厚实的窗帘,看着徐管家离去的背影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中,思绪开始飘远,飘远??????依稀还是这古老的庭院,红墙绿瓦,亭台楼榭,不一样的年代,一样的风景,院外小桥流水,轻烟轻雾。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撑一把油纸伞踏过江南多雨的季节,邂逅风流倜傥的徐家少爷,杨柳为证,落红为鉴,竹外桃花三两枝,烟雨蒙蒙,轻语微哝,花下相依偎,他们一见倾心,许下相守一生一世的诺言。不久花轿上门,洞房花烛,两相携手,以为大好的人生就此展开,她是真诚的,以为他亦如此,奈何人心多变,世事无常,女人的专情换来男人的多情。他居然连自己身边的陪嫁丫鬟都不放过,几年之后,他强迫丫鬟小莲做了不该做的事,并怀上了孩子,事已至此,她已看清了他的丑恶嘴脸,只后悔当初一片痴心竟落得如此境地,小莲不久生下儿子,她只好退一步,让小莲作姨太太,可是小莲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抱着孩子跳了井,至此徐家的怪事就层出不穷,这是不是冥冥中的报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