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四下无声,张辽阔闭目端坐桶中,除了鼻尖尚有的微弱呼吸外,看不出丁点活人迹象。慕北陵站在水桶前,暗自思量着什么,武蛮在他旁边依然铁塔守卫般,不出一点声音。
静待片刻,慕北陵突然长吐口气,眼皮微凝,自言道:“试试就试试,这东西向来只治过人,还从来没有伤过人。”言罢抬起右掌,呼吸间绿芒缠绕指间。
慕北陵走到张辽阔身后,慢慢推掌至张辽阔背心,手掌触及后背刹那,只见绿芒如被牵引般,顺着指尖淌向张辽阔后背,一闪即逝,没入背心。
绿芒脱掌瞬间,慕北陵面色顿时煞白,身体仿佛被猛的抽空,小腿一软就要瘫倒,武蛮慌忙将其扶住。上次在落雪山中慕北陵动用绿芒后也是这般脱力。
慕北陵示意自己没事,又指向张辽阔,有气无力道:“看看他怎么样了。”
武蛮扶他坐下,回头再看张辽阔,张辽阔此时脸色已从姜黄色转为苍白,脸颊上甚至能见丝丝红晕,呼吸也比之前有力的多。
武蛮回道:“好像好一些了,不过手臂还在流脓。”
慕北陵心道:“难道是我想错了?”强忍脑中眩晕站起身来。刚起身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烛景带着几个学徒进来。
烛景走到水桶旁,视线扫过张辽阔时轻咦了声,急忙伸手入水中,拉出张辽阔手臂,以指扣腕,闭眼静察。又过分许,睁开眼的瞬间目中满是震惊,他惊道:“生力充盈,心脏跳动有力,五脏正在恢复。”再细察听,惊色更浓,道:“连经脉都恢复运行,血气同盛,是好转的迹象啊。”言至此处不免生疑道:“怎么回事,他体内的生力怎么忽然这么旺盛?”
慕北陵听他说第一句话时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之前阴霾一扫而空,但还是故作疑道:“怎么了?他生力又出现了?”武蛮还是那一脸呆样,没有开口。
烛景见慕北陵如此惊讶,只道是张辽阔大限未到,却也没做他想。
烛景道:“嗯,他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么旺盛的生力,就是将死之人也活的过来。”
慕北陵道:“可是,他手臂上的脓液。”
烛景道:“不碍事,慢慢会恢复的。”思索分许,再道:“还是先将他抬出来吧,免得被药水过度腐蚀。”遂招呼几个学徒将张辽阔抬出来放在床上,亲自替断臂重新上药。
做完这些烛景朝二人说道:“现在就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花上些时日应该就能恢复。”
慕北陵故作兴奋道:“那真是谢谢师傅了。”
烛景摆摆手,时下还在嘀咕:“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的生力。”
慕北陵不敢久留,心道别被看出来。找了理由便带着武蛮出去。
还未走到前厅时,只听前面传来银铃般小声,听那声音应该是沈香在笑,慕北陵此时心情极好,快步走到前厅,笑道:“什么事让沈香小姐如此开心。”他侧眼余光刚好瞄到鼓胀起腮帮子的林钩,登时心下一惊,暗道:“死胖子该不会什么都说了吧。”
果然,慕北陵刚想岔开话题,沈香笑的更花枝乱颤,指着他和武蛮道:“哈哈……巾帼纵队,娘子军,你们还真成玉英姐手下啦。”
慕北陵和武蛮同时老脸绯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香不停顺抚娇胸,口中还不停发出“哎呀,笑死我了”。好不容易强压下笑意,当目色与慕北陵相接刹那,又扑哧笑出声。
慕北陵深吸口气,脸颊滚烫,道:“沈香小姐也不用这么开心吧,只不过是一个军队名号而已。我兄弟到哪里都一样。而且沈香小姐说错了,不是娘子军,是巾帼纵队。”
他不说还好,刚提到巾帼纵队,沈香越是笑的前仰后合:“哎呀娘诶,笑死我了。好好,就依你说,巾帼纵队好吧。咳咳,也是,我玉英姐可是扶苏城有名的巾帼红颜,就算在西夜朝都是大名鼎鼎呢。”
慕北陵瘪起嘴,不理会。
沈香二度笑罢,深吸口气,方才道:“行了我的几位大英雄,就别生气了,对了,你们那位朋友怎么样了?”
武蛮红脸道:“已无大碍了?”
沈香道:“哦?不对啊,老师不是说他……等等,我去看看。”但听道张辽阔转危为安,沈香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后堂,临去时还嘱咐三人等她出来。却是她刚消失,慕北陵便催促武蛮林钩快走。林钩还道不等沈香小姐?被慕北陵一眼瞪回,道:“留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啊,走。”旋即快步离开仲景堂。
已入夜,慕北陵这才反应过来有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叫过林钩问道:“你在这里呆过,有没有什么吃的。”
林钩道:“你有钱吗?”
慕北陵丢给林钩一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只见上面躺着几枚金币。林钩看得眼热,叫道:“我的乖乖,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钱人。”
慕北陵笑骂道:“什么有钱人,这是我娘临终时留给我的。”提到娘亲,慕北陵脸色转暗。
武蛮怒瞪林钩一眼,拳头捏的嘎吱作响,林钩自知说错话,迎着武蛮吃人的眼光,慌忙岔开话题道:“那个,对了,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东西吃,跟我来。”
慕北陵拍了拍武蛮,示意无事,快步跟上林钩,三人随即没入夜色。
翌日晨初,三人出的扶苏城,二度来到火营,殊不知那守卫问也不问便放行,慕北陵还道今日这般通达,却听闻那守卫说整个火营的兄弟都知道今天娘子军迎来新兵,是三个男人。慕武林三人听得脸烫赧颜,匆匆道声谢便低头进去。却听那守卫忽然高声喊道:“左边,巾帼纵队往左走到头。”此时恰逢晨练,不少士兵闻声瞧来,免不得又是哄笑一场。
林钩骂骂咧咧随慕北陵跑到左方尽头。目光扫去,只见数十顶粉色帐篷鹤立鸡群,与其他白蓝色帐篷不同,一看便知是女人独有。帐篷前高束一杆军旗,上书“巾帼纵队”下书一个“孙”字,以粉圈圈示,圈上描有蛇纹。
三人来到前首帐前,帐门处有女子挺立,头戴银盔,身着粉甲,胸前两片金色护胸片尤为扎眼,手持弯刀,见慕北陵三人时出口喝止道:“站住。”
三人站定。
女子走来,围着三人转圈打量,弯刀不停拍在手心,发出啪啪声。女子道:“你们就是慕北陵,武蛮,林钩?”
三人不答,算作默认。
女子回道账前,蓦然转身,粉甲哐啷作响,道:“我叫凌燕,你们可以叫我凌教,从现在开始由我担任你们在巾帼纵队里的教领。”不待三人发问,凌燕再道:“现在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去里面换好衣服,半柱香之后我要在这里看到你们,否则后果自负。都听清楚没有。”
慕北陵说声“清楚。”率先绕过凌燕弯腰进帐。
军帐中异常简陋,脚下是露气未消的草地,帐中央放一矮几,几上整齐摆放毛帕及口杯,末端以枯草铺做三床,每个床仅三尺宽,刚刚容得一人躺下,两床间相隔半丈,床上各摆有一套甲胄,甲胄上有冠名纸条。
慕北陵四下打量,双眉竖成倒八字,来到枯草床前,手掌压了压草面,竟能接触地面,手中传来凉意,竟是露水。起身,拿起甲胄,展开,慕北陵面色瞬间变黑。
这是他妈的粉色!
林钩此时也已展开属于他的甲胄,看到那十之八九的粉色时,脸上横肉乱颤。前后细看,林钩忽然被粉甲胸前位置的两片金色护胸甲气的哇哇乱叫:“他妈的欺人太甚,老子一个大男人,哪来的胸。”话出口后又觉不对,添了一句:“他妈的都被气糊涂了,是女人那两坨。”
武蛮压根没去管那甲胄,一把抓起握在手中,看向慕北陵。
慕北陵冷哼,横眉怒目骂道:“出去,找她。”旋即抓起甲胄出去。
帐外,凌燕听见身后响动,轻道:“这么快?”回头看时,只见三人还着来时衣物,俏脸瞬变,斥道:“你们是耳朵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慕北陵压低嗓音道:“凌教确定让我兄弟三人穿这东西?”
凌燕道:“废话,难不成还是老娘穿啊?”
慕北陵被她一语噎在喉,直道这女人怎么和孙玉英一个模样。随后开口道:“我们昨日在征兵部领有军备,穿那个……”话还未完,便被凌燕喝止:“闭嘴,老娘让你们穿什么就穿什么,这里是巾帼纵队,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
慕北陵沉默,虚眼盯向凌燕,没有要动的意思。
凌燕见其半天没动作,气笑点点头道:“半柱香的时间马上就道,老娘说到做到,你们要是还没换好,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三人仍然不为所动。凌燕此时也不开口,站在原地,静等时间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