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敲打窗棂，办公室内电话铃声如催命符一般在响，反反复复循环再三就是无人进来接听，电话那端的母亲捏着话筒的手骨节有些苍白，她紧咬着牙，眸中眼泪几欲掉出眼眶。

秀姑匆忙的从楼梯上跑下来，连声急道：“太太，大小姐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我们怎么办啊？”

母亲双眸洞张，手一松，听筒连着电话线从手心处滑落下来空空的跳几下。秀姑蹙眉跑到母亲身旁，急声道：“太太，别找先生了，赶紧打电话让医生过来吧，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母亲连声答应着，便急急忙忙往楼上的书房跑去，高跟鞋踩着光洁的长梯发出咚咚声响，她跑了几步猛地停下来转身朝秀姑喊道：“不不，我们直接去医院，别叫医生来了，你去找几个人来，我们现在将南笙送医院去。”

“是太太。”秀姑连声应着这之后便往外头跑去喊人，母亲连忙往楼上跑去，一路上心急如焚。

这边秀姑刚要跑出去喊人，江天浩拎着一篮子鸡蛋走进来，他母亲说这些都是乡下的土鸡蛋，他们家也没什么可以给顾家当谢礼便让他拎着这篮子鸡蛋过来权当给大小姐调养身子，只因之前他都在染坊学艺，是以也没时间今天下雨，所以染坊也不开工了，他母亲便让他拎鸡蛋过来。

江天浩穿着蓑衣大步流星走到走廊下，见秀姑刚好冲出来便举着篮子朝她道：“秀姑，先生和太太在家吗？我是来送……”

秀姑乍一见面前的江天浩几欲喜极而泣，她一手拽过江天浩就往里头走去：“天浩，你来就太好了，赶紧帮忙送小姐去医院吧，迟了怕是要出人命了。”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江天浩头顶劈下，手里的篮子哐一声砸在地板上，一篮子鸡蛋噼噼啪啪的摔的粉碎，蛋清蛋黄流了一地。他颤声道：“你说大小姐怎么了？”

“大小姐正发着高烧，情况越来越不好，再这样烧下去怕是……怕是……”

江天浩不等她说什么，当即往楼上冲去。秀姑用手背揩着眼角的泪迹，之后连忙跑出去喊老徐开车过来。

江天浩一股作气冲到二楼，凭着一股子直觉找到了顾南笙的房间，这让房间里的母亲又惊又喜，她颤抖着双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天浩喊了句太太，便疾步走到床边，厚实的手背伸到顾南笙额头上，下一瞬他已弯腰将顾南笙从床上抱起来道：“太太去拿几件厚衣服来，小姐烧成这样必须马上去医院了。”

母亲连连点头答应，忙去拿衣服，江天浩连蓑衣都没来得及脱下便抱着顾南笙往楼下冲去，母亲抓过几件厚皮草连忙跟着江天浩往外跑，老徐已将车子开到楼下整装待发。

倾盆大雨漫灌人间，骤雨下汽车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秀姑忧心如焚的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她想，老天保佑，小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世间有一句话叫屋漏偏逢连阴雨，此时这番话用在顾南笙身上便十分妥当，待汽车开到半路时便抛锚了，怎么样都没法打的着火，母亲敲着车椅急切道：“老徐，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徐半秃的脑门上全是冷汗，他颤颤道：“太太，车子抛锚了，打不着火……。”

“那……那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南笙等不了了啊……”

江天浩迅速将剩下的几件皮草都套在顾南笙身上，最后将自己之前脱下来的蓑衣往顾南笙身上套过去，母亲不解的问着他道：“你……你做什么？”

江天浩用蓑衣将顾南笙裹得严严实实，连带着她的脑袋都裹起来，他一把推开车门：“这么大的雨是没有车来的，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我把小姐背到医院去。”

说完江天浩以背对着母亲蹲下来道：“快，帮我把小姐抚上来。”

母亲一边应着，一边手忙脚乱的将顾南笙扶到江天浩背上，江天浩猛地背起顾南笙往外跑去，母亲在他身后哽咽道：“拜托你了……”

剩下的话江天浩没有听清，他背着顾南笙飞快的雨街上跑过，狂风携着骤雨疯狂的砸落在他的肩上脸上，长街寂静只闻雨声，这一刻这大雨宛若找到对手一般，侔足了劲头般敲打着江天浩与顾南笙。

江天浩在雨街上急速奔跑，浊重的呼吸声从嘴鼻处喷薄而出，因着剧烈的运动，胸口处的心脏跳的极其大声，那咚咚咚的声响不是他的脚步而是他的心跳。

顾南笙双手无力垂落在将天浩的胸前，她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他的脖颈处，无知无觉宛若死了一般。过了好半响，顾南笙喃喃如梦呓般的在江天浩耳畔说了两个字。

那声音极轻，却逼得江天浩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咚咚跳着几欲从喉咙口奔出来，他惊喜道：“大小姐，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顾南笙喃喃的说了句，十四……。

之后再无其他声响了，江天浩将这句话在脑海里过一圈，十四……这是什么？这之后他又急忙迈步跑开来，刚刚那两个字他只当是顾南笙烧迷糊了的梦呓。

等到老徐的汽车可以重新打着火的时候，江天浩已成功将顾南笙送到医院的急诊室里，这下他整个人宛若虚脱一般滑落在地，捧着药水经过的护士连忙阻止他坐到地上：“刚刚经过急速奔跑的人不能马上坐到地上。”

江天浩点点头，扶着白色砖墙从地上站起来，他那双脚都还在发抖。医生从急诊室里走出来，江天浩当即拦住他，急迫道：“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将口罩摘下来，言简意赅道：“肺炎，需马上治疗。”

“哦哦，那……那你治啊……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他气喘吁吁道。

“这是我们分内的事，你只放心，先去交钱吧，你交了钱我们马上给病人用药。”

“钱……”江天浩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破棉袄，他只是去送鸡蛋的怎么会有钱：“我……我身上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