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和顾若抒两人还未说几句话，就有差役急冲冲跑了进来。当看到燕北王宋乔不太耐烦的表情时，差役有些懵了，一时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顾若抒替他解了围，问道:“什么事？”
“禀王妃，那洛家老夫人马氏和林家小姐林宝珠突然高热，还胡言乱语，看样子……怕是不好了。”差役松了口气，回答道。
闻言，顾若抒皱了皱眉，虽然马氏送进临时病坊时已经比较严重，但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已经好了很多。而那林宝珠更是不严重，都快能康复回府了，怎么突然就又犯病了？
“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顾若抒沉吟片刻后，问道:“在发病之前，她们可曾接触过什么人，或者碰过什么东西？”
“她们发病之前，陈鉴之……哦，不……那百里陵越曾给她们两人添过一碗药。”差役吞吞吐吐回忆道。
“我立刻过去看看。”顾若抒道。
宋乔拉住她的手，缓缓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若抒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宋乔就道:“我每日都有按时喝防疫症的药，应该不会有事。而且洛家和林家是燕北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又是我强制送来的，百里陵越这样做，定然还有后招。如此看来，这燕城肯定还有南蛮余孽潜伏，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顾若抒想了想，点点头，拿出蒙面纱巾和手套让他戴上。然后对一旁来传信的差役道:“你在这里守着何大夫，若他醒了，立刻告诉他这个状况。”
“是。”
宋乔和顾若抒来到马氏和林宝珠安置的院子里，还未进屋就听到她们大喊大叫，胡言乱语的声音。
两人进了屋，顾若抒仔细观察了马氏和林宝珠的面色，又仔细把了把脉，然后对宋乔道:“虽然当前的症状跟疫症差不多，但是我可以肯定是她们中了毒。”
“什么毒？”宋乔问道。
顾若抒摇了摇头，“我医术有限，实在是不清楚。”
“看来百里陵越是想她们两人死在这临时病坊。”宋乔缓缓道:“加上他顶替的陈鉴之的身份，这燕城中洛家，林家和陈家三个大户都将与我有龃龉。他这是打算死也要给我留下不小的障碍。”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顾若抒缓缓道:“我们得罪的人本就不少，也不怕多添几个。”
宋乔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马氏和林宝珠，此时的她们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立刻让人通知洛家和林家，让他们准备后事。”宋乔缓缓道。
“等等。”何大夫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宋乔和顾若抒转过头，只见何大夫和孟文墨急匆匆走了进来。
孟文墨快步走到宋乔面前，请罪道:“属下来迟，让王爷和王妃受到了惊吓，实在是失职。”
“无妨。”宋乔缓缓道。
“王爷可否容老夫先看看后再说？”何大夫上前问道。
宋乔点了点头，道:“劳何大夫费心了。”
何大夫忐忑不安地回答道:“不敢。”他这句话的确是真心话，刚刚百里陵越挟持王妃时，自己一下子就被他打晕，一点帮助都没有，怎敢担起“费心”二字？
只见他分别走到马氏和林宝珠身旁看了看两人的面色和眼白，又仔细地替两人把了把脉，终于回过头对众人道:“她们这是中了以前南蛮国宫廷中特有的一种叫做‘梦魂’的毒，以前老夫有幸见过一次。”
“有解吗？”顾若抒问道。
“有解，但是必须得特制的解药。”何大夫回答道:“这解药制作过程并不难，难就难在好几味药材只在南蛮产出，而且得现采现做才有效果。”
“现采现用？”顾若抒略微失望道:“也就是说，马氏和林宝珠这毒是没法解了。”
“也不尽然。”何大夫回答道，然后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当年老夫游历南蛮之时，与其宫中一名御医有了交情。我回国之时，他赠了我一粒‘梦魂’的解药留作纪念。”
“一粒？”宋乔眉头微皱，道:“那就说明马氏和林宝珠之间只能救一人？”
何大夫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这马氏和林宝珠的疫症本就没有康复，如今又中了毒，身体肯定大伤。”宋乔道，“按照何大夫你刚才的诊治，马氏和林宝珠谁的身体状况更适合服这唯一的一粒解药？”
何大夫回答道:“这‘梦魂’的解药本就是以毒攻毒，洛家老夫人本已年迈，身子骨长年也不是很好，若她服下解药，大约有五成机会。相比之下，林家小姐的身体更适合，若她服下解药，大约有九成机会。”
“王爷。”一旁的孟文墨急道:“这洛家是燕城首富，除了垄断了燕北很多的商业以外，还和朝中很多官员有联系，更和许多江湖人士有交往。若是让马氏死在这临时病坊，怕是不太好。林家虽然是燕城大户，毕竟还是比不上洛家，属下认为还是给马氏服下比较妥当。”
“救林宝珠吧。”宋乔缓缓道。
顾若抒亦道:“救林宝珠。”
事实上，孟文墨说的这些，他心知肚明。只是现在人命关天，一个有五成机会，一个有九成机会，自然是选胜算高的那一个。至于这个决定引起的麻烦，他以后逐一料理即可，洛家再怎么麻烦，他也可以用手中的剑说话。只是宋乔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决定引起的后果远超预料，差点儿让他痛苦一生。
闻言，何大夫走到林宝珠身旁，打开手中的小瓷瓶，倒出一颗黑糊糊的药丸，喂她服下。
宋乔对孟文墨道:“孟郡守，麻烦派人去洛府，通知马氏的家人准备料理后事。”
“是。”孟文墨回答道。
“还有，本王估计这城中还有南蛮余孽，所以全城戒严，一旦发现可疑人士，立刻上报卫觞。”宋乔缓缓道:“这批南蛮余孽行事实在疯狂，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今日乱抛染疫尸体的恐慌，减少疫症感染源。所以即日起，但凡有染疫身亡之人，皆采取火葬。”
“这……”孟文墨感觉到十分为难，毕竟死者为大，如此挫骨扬灰之举，的确容易让百姓有意见。
“孟大人，死者再大，也比不过活着的人的生命。”顾若抒缓缓道:“你大可以告诉满城百姓，如果哪天我，燕北王妃也是染疫身亡，也绝不会被特殊对待，必然也是火葬。”
“本王亦是如此。”宋乔补充道。
何大夫亦道:“本来疫症的尸体，用火葬处理最好。”
见三人都如此道，特别是宋乔和顾若抒的话已经说到如此份上，孟文墨也不再劝，即刻匆匆离去，执行命令。
“何大夫，烦请你暂时留在这里照看林宝珠。”宋乔缓缓道:“我和王妃还有几句话要私下里讲。”
“是。”何大夫立刻回答道。
宋乔拉着顾若抒的手，缓缓地往药房走去。一路上，风雪比之之前更大，他把她揽在怀里，替她挡住所有的寒冷。
回到药房，果然温暖不少。跟外面的世界相比，这里简直如同春天。
顾若抒拿起炉子上正烧着的一壶姜汤，倒了一碗，递给宋乔道:“待会儿你还要回府，路上寒冷，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宋乔接过姜汤，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在茶几上，看着她道:“若抒，按理来说王府派出去找大夫的暗夜卫早就应该回来了，可现在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消息，大约是路上遇到了变故。暗夜十二卫是舅父手下的精英，实力不容小觑。如此看来，这南蛮余孽的实力不俗，所以我很担心你。”
“所以？”顾若抒问道。
“所以……”宋乔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温和地道:“让我在这里陪着你，亲自保护你，这样我才能够心安。”
“我很想说好。”顾若抒缓缓道，“可是我不能这样说。宋乔，这里都是感染疫症的病人，怎能因为我就让你置身如此的险境？”
“若抒……”
“如果你可以答应以后上战场杀敌带着我。”顾若抒浅笑道:“那我就同意你留在临时病坊保护我。”
上战场杀敌，除了刀剑无眼之外，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更是可怕，他愿意只身上前扫平一切障碍，许给她一个美好的世界，而不是带着她一起，经历种种杀戮。所以，他决定退步。
“若抒，我听你的就是。”宋乔道:“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今天百里陵越这样的事件，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知道。”顾若抒浅笑道。
卫觞和宋青回来复命后，宋乔与顾若抒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卫觞离开了。
宋青突然跪下，对顾若抒道:“属下办事不利，今日让王妃受了惊吓，请王妃责罚。”
顾若抒看了一眼宋青，浅笑道:“的确该罚。所以……我罚你娶了幽兰，时时刻刻待她好。”
宋青一脸惊讶地看着顾若抒，娶幽兰，这是惩罚吗？分明就是奖赏才对。
“为了幽兰，赶紧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好好处理一下吧。”顾若抒缓缓道。
宋青身上乱七八糟地绑着好几条绷带，都是刚才为了止血，随便包扎的而已。
“是。”宋青领命，然后把站在屋外的六名暗夜卫唤了进来，“我先出去一下，你们好好保护王妃。”
“是。”六名暗夜卫纷纷领命，然后分别找了房中相对不太起眼的地方安身——比如有人直接挂到房梁上，有人站到屏风后，也有人蹲坐在药橱旁……
顾若抒一时间看傻了眼，心中暗道这些人竟然如此地沉默寡言，如此地行事与众不同。也罢，他们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