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太后宫中出事的消息后,宋翰心中十分焦急。虽然他一向不太喜欢她,但她毕竟是三哥的亲生母亲,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三哥一定会很难过。
左思右想一番后,他还是决定去燕北王府与三嫂商议。三嫂想来聪慧,或许会有办法。两个人商议,终究要比一个人好。
宋翰来到王府后,竟然发现顾若抒正在和竹沁一起踢着毽子。百花烂漫中,她的笑容灿烂,竟似豆蔻少女般,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实在是难以想象她此时身中毒药,而她的夫君,此刻正在前线战场。
顾若抒终于发现了站在身后的宋翰,伸手接住毽子,问道:“四皇子,你怎么来了?”
宋翰开门见山道:“三嫂,太后出事了。”
闻言,顾若抒心中一惊,她果然还是出事了。
“今日皇上下令杖毙了太后宫中所有的宫人,而太后此刻,已经被软禁。”宋翰道,“这新皇的手段之凌厉,完全不输先皇。”
“太后身边的林姑姑呢?”虽然知道她大约难以幸免,顾若抒却仍是抱着幻想,问了起来。
宋翰叹了口气,道:“已被杖毙。”
“四皇子,按道理,这件事宫中应该噤若寒蝉,这消息你是怎么得到的?”顾若抒忍不住问道。
宋翰无奈地笑了笑,道:“这些年,虽然我远离朝堂之争。但终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被构陷残了一条腿的事终究难忘,所以为了自保,宫中有我的人并不奇怪。”
“你今日专程来告诉我此事,又是何意?”顾若抒淡淡道,“上次见到太后之时,她已经执意求死,我也是爱莫能助。”
“若是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怕的是死不了。”宋翰缓缓道,“三嫂,新皇刚及位,三哥又在北漠边关作战,新皇怎会在此时让太后死去?”
“既然死不了,四皇子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宋翰一时语噎,是啊,既然死不了,那又担心些什么呢?难道是担心太后在新皇那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四皇子,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是担心宋灏会折磨太后。如果他真要这样做,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顾若抒道,“虽然太后向来都不喜欢我,但她终究是我心爱之人的母亲。若是可以,我愿竭力去救,只可惜我现在也是爱莫能助。”
闻言,宋翰觉得自己的确是太过鲁莽。如今三嫂的确是爱莫能助,自己就该私底下打点,不该再把这些说与她听,让她徒生烦恼。
既然如此,自己还是先离开王府,另做打算才好,于是道:“三嫂,我先告辞了。”
“四皇子,不要把我和太后的事告诉宋乔,你昔日上过战场,自然知道此时心无旁骛,无后顾之忧最好。”
宋翰看了看顾若抒,点点头,离开了。
宋翰离开后,顾若抒仍是和竹沁踢毽子。然而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毽子一次又一次地落地。她终究开了口,道:“竹沁,入宫。”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管太后。然而她终究是宋乔的母亲。她若饱受折磨,宋乔一定伤心难过。而宋乔难过,自己心中也不会好过。至于要怎样与宋灏讲条件,她并没有想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宫人来报燕北王妃求见时,宋翰愣了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夜匆匆离去的顾若抒,会这么快就回来自投罗网。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被她视为洪水猛兽的自己,她今日究竟有何事?
“让她进来吧。”宋灏吩咐道。
顾若抒今日穿着一套湖蓝色的宫装,宽大的裙幅逶迤身后,显得沉稳而又优雅。一把碧绿的玉簪挽着简单的发髻,虽然不施粉黛,却依旧美目盼兮,红唇绛兮,明艳无匹。
只见她缓缓走了进来,跪下行了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宋灏看着她,心情瞬间明朗,他笑出声来,“若抒,这次你的迷魂药又是藏在哪里?”
顾若抒亦笑了起来,道:“皇上睿智无双,要不猜猜看?”
“大约不会再在你的指甲里了。莫非是在… …”宋灏顿了顿,似笑非笑道:“莫非在你娇艳欲滴的红唇上?若是果真是那样,孤倒是想再尝一尝那日迷魂药的销魂滋味。”
“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顾若抒淡淡道,“我今日并没有藏任何迷魂药,因为我相信皇上是君子。”
“君子?”宋灏站起身来,走到顾若抒面前,笑道:“若抒,你爱胡说八道的习惯怎么还是没有改?你明明知道,我宋灏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说罢,他伸手揽住的她的纤腰,让她贴紧自己的身体。她身上有淡淡的馨香,说不出来般好闻。他忍不住低头,想要再一次品尝她唇上的甜美。
正在这时,有内侍走了进来,见此场景,吓得立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宋灏心中极为不悦,怒气冲冲道:“什么事?”
“回… …回皇上,罗… …罗丞相求见。”那内侍战战兢兢道。
宋灏皱了皱眉,他这个时候来是要做什么?无论怎样,自己刚登基,朝中那些文官还需要他帮忙稳定,不然自己现在何必对罗玉函极尽温柔?如果让他看见顾若抒在此处,终究是不好。
他放开顾若抒,正要开口说话,哪知道顾若抒却先开口道:“皇上刚登基,万事开头难,还需要罗丞相效力。要不,我先到后面去躲躲?”
闻言,宋灏嘴角微扬,“若抒果真是为孤考虑呢。”
“那是自然,为君分忧是我皇朝每个子民的责任。”顾若抒浅笑道:“皇上,若是你不怕我听到什么机密的话,那我就到后面去躲着了。”
“你先进去吧,就算是听到什么机密也无妨,因为… …”宋灏笑道,“若抒,你怎么也逃不出孤的掌心。”
顾若抒笑了笑,转身往后面走去。
罗丞相大步走了进来,行了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宋灏问道:“丞相如此忧心,但为何故?”
“皇上,臣听闻今日午时北漠边关来报,道燕北王已带领将士们收回了之前失的两城?”
“是。”
“这可如何是好?”罗丞相极为忧心道。
宋灏忍不住笑道:“燕北王传来捷报,难道不好么?”
罗丞相看着宋灏,十分惊讶,这燕北王宋乔历来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传来捷报,他竟然觉得好?那郭家军本来就麻烦,更何况顾知祥的女儿又嫁给了燕北王,难道他不怕战争结束后,宋乔拥兵自重,甚至叛乱么?
“战争在前,自然是以御外敌为先。孤这样想,燕北王自然也是这样想,否则愧对我王室列祖列宗。”宋灏道:“丞相心中所想,孤全然知道,自然也有对策,还请丞相放宽心。”
虽然仍旧无法放宽心,但既然皇帝已经发话,罗丞相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告退。
宋灏缓缓道:“皇后有了身孕,一个人有些烦闷。孤近日又政务缠身,麻烦丞相可以转告夫人,若是有空,多来宫中走动走动,陪陪皇后。”
“是。”罗丞相领了命。无论是因为要仰仗丞相府,还是因为心中有她,看来皇上现在终究是待玉菡有所不同。只待玉菡平安产下皇子后,地位自然更加稳固。而罗府,亦会无上荣耀。
罗丞相离开后,宋灏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后面的房间。只见顾若抒此时正坐在房中的棋盘前,摆弄着那些棋子。
宋灏走了过去,坐在她的对面,笑道:“这些年,若抒的棋艺是否有进步?”昔日与她在顾国公府一起下棋的画面历历在目,她棋艺颇差,为了让对弈持续得久一点儿,自己每次都相让得很辛苦。
顾若抒摇了摇头,道:“未曾有过进步。”
“燕北王棋艺颇佳,孤还以为你会有所进步。”宋灝缓缓道,“如此看来倒是孤自以为是了。若抒,陪我下一盘棋,如何?”
“好。”顾若抒点点头,伸手执白子,想了想,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宋灝的脸上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昔日下棋,他总是喜欢执黑子。她说她早已忘记了两人的过往,却明明把自己的习惯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这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他根本不知道,顾若抒之所以主动执白子,是因为宋乔向来习惯执黑子。
她的棋艺果然一如既往地糟糕,而他眸中含笑地看着她,不留痕迹地相让,似乎回到了昔日在国公府的日子,那时她还没有嫁人,而自己很喜欢她,也以为她喜欢自己。
约莫半个时辰,顾若抒放下手中的白子,浅笑道,“皇上,我输了。”
时至今日,宋灝终究不得不承认,顾若抒是真的变了。以前的她清清冷冷,总是淡淡的表情,脸上很少有笑意。而今,她的眸中总是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虽然不甘心这是宋乔给她带来的变化,但终究还是喜欢她那绝美的笑容,总是让他黯然失魂。
都说棋如其人,顾若抒虽然棋艺不佳,但终究还是能分辨得出来宋乔和宋灝的区别。宋乔下棋大开大合,丝毫不拖泥带水,而宋灝则是步步为营,思虑周全,果然符合两人的身份。
宋灝放下手中的棋子,开口道:“若抒,今日为何入宫?那日你离开时视孤如洪水猛兽,总不会是想孤了。”
“我想见太后。”顾若抒看着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