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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为妾 第二十三章,故人长绝

因苏家重罪,原本护送南疆公主南上的进度整整延缓了六日,且护送的人马由苏家人换成了蒋家人。

已经离黎明只有几个时辰了,蒋荣臣终究放弃寻找苏家嫡子和幺女,而是认真的做着最后一晚的准备,等初阳刺穿黑沉的云层时整军南上进京。

泄气的踢开脚边的奴才,蒋荣臣几次三番的摩挲着掌中的布料,双眼直直的盯着天边。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就在最后一个时辰,苏扇月和苏冠计竟然自己‘自首’了!

待牢门落锁,蒋荣臣本是离去的脚步停了停,头也不回的问道:“我不懂,你们咋么回来了?”

“有些事,你穷尽一生都不会懂,那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呢。”换了一身牢服的苏冠计背对着蒋荣臣,身形消瘦却挺拔。

因宁川牢房以一墙之隔分开男女,又分罪责轻重排开,所以此刻牢房里除了早就被鞭挞昏迷的苏父也只有苏冠计理会一声蒋荣臣了。

“哈哈哈,我不懂!我不懂!我只知道蝼蚁尚且偷生。你是个傻子!比天下人都傻的傻子。”蒋荣臣说完后便离开了,不回头。

一室昏暗中,苏冠计双膝直直跪下,低下了不曾低下过的头颅。

“父亲!儿子来迟了,害您受苦了……”

一墙之隔,另一端。

苏氏狠狠的甩了苏扇月一巴掌,以往慈爱的眼中布满了哀痛和泪水。“你、你则么这么傻!谁让你自首的!你可知这是一条黄泉路啊!阿娘……阿娘原本以为你不必走这条路的啊孩子。”

“我是苏家的儿女,没道理就只让你和爹爹还有阿姐加上苏家上下几百口人单独受这个罪过。阿娘,听人家说斩首不过是一刀的事,月儿不怕疼的。阿娘,别担心。”利落的抹去嘴角血迹,苏扇月紧紧的抱住苏氏的腰用脸蛋轻轻蹭着。 “自从月儿上次出了牢狱后,便不曾与阿娘如此亲近了,月儿好高兴!”

“傻孩子!傻孩子、傻孩子啊……”像是在哄睡幼儿般拍打着苏扇月的背,苏氏笑了,泪水却滴落在苏扇月的肩头。“那是你出狱后性子越发的野起来,也不知道来看看爹娘了,整日整日的往那戏班子跑。”

“阿娘都知道?”

“不仅阿娘知道,整个宁川那还有人不知的。”苏慧黎躺在一旁的地上像是想要抬手拍拍苏扇月的手嬉笑,却突然的苍白了脸色,手直直的落了下去。

“阿姐,你就知道取笑我。”朝苏慧黎吐了吐舌头,苏扇月恰似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又转回头去闷在了苏氏怀中。“阿娘,你快治治大姐!她老是欺负我。”

“别扯淡了,这么大了,还闹这套呢!”苏氏说着擦了擦泪,“十几年前你还是个萝卜头的时候就爱跟我告你阿姐的状,一次又一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讨厌你的姐姐,却跟你二哥走近的很。”

“那有!只不过是姐姐总让着我,宠着我,我便老升起欺负她的心思。不过,那次我不是跟阿姐一同受过的。”抬起头,苏扇月笑眯了眼。

“无碍的,月儿是我的亲妹,该宠着的。”苏慧黎眨了眨眼,“对了,月儿,姐姐的身子不方便,你可否能将墙角的那件衣服拿来?”

“则么!身子都不方便了,还想换身好看点的衣服?”站起身,苏扇月走至灯火不曾照到的角落,从犄角格拉里拖出一个箱子。

“这是什么?”苏扇月好奇的睁大了眼。

“你打开便是,又没落锁。”苏慧黎说着,对着苏氏纠结的眼神安抚一笑。

铁锈斑斑的铜箱被缓缓打开,空气中原本无所着落的灯火像是同时找到了宿主般齐齐跌落至那箱中的物品。一副整齐的凤冠霞帔正静静的躺在其内,血色的锦缎,恍若之间像是流动的血液,而那用金丝绣成三尾凤凰恰似在血海中反复挣扎着,等待着有朝一日涅槃重生,浴血而飞。

“这是……”苏扇月不仅睁大了眼,还睁大了嘴。

“古有礼制,正统皇后应配予九尾凤凰,其女身穿七尾彩凤,而官宦之女理应按阶品在出嫁之日分别赐予四尾、三尾和两尾锦凤,以示皇家仁慈。这嫁衣,是爹爹还在担任从二品大将时母亲给阿姐缝制的,一针一线用的都是极好的物什,是翻遍整个宁川县都不能织出的华贵嫁衣。”苏慧黎瞧着那凤冠霞帔,眼神眷恋。“只不过,爹爹做那二品大将没多久便被贬谪至边疆,那一年阿姐八岁,二弟三岁,你还要过些月才能出生呢。没了官品,自是穿不了这个嫁衣的,母亲便一直将它放置在地窖里,这么一算你该是未曾见过这个的。”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为何它会在这里。”苏扇月抿了抿嘴。

“是我求来的,苏家的东西任何一件都有可能被印上叛国罪迹,但唯独这件应该是不会的。”苏氏匍匐着想要靠近桐箱,暗红色的血渍随着她的行动在地上留下蜿蜒的曲线。

“母亲!别动,我、我把它拿过来的。”苏扇月咬了咬牙,捧出了铜箱里的凤冠霞帔。

“咳咳,并不是阿娘想要,你给你姐披上吧!她,最喜欢这套嫁衣了。”苏氏停下身子,顿了顿说道:“毕竟明个一早就要还回去了。”

“哎呀,知道了!阿姐真是的,从小就最爱美了,这个时候也不忘。”皱了皱眉,苏扇月捧着凤冠霞帔小心翼翼的在苏慧黎身边坐下。伸手,一件一件的将繁杂的衣服覆上苏慧黎的身子。

鲜红的嫁衣代替惨白的牢服席卷了苏慧黎,一支金色的凤头钗摇晃着插在发间,衬着簪下人儿越发脆柔不堪折。一直苍白脸色的苏慧黎此时却像是被着红艳艳的嫁衣染红了脸颊,原本好看的容颜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的精致起来。

踉跄的扶着苏扇月的胳膊起身,苏慧黎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身侧的人,旋转的衣摆如纷飞的蝴蝶。

“月儿,你看,阿姐漂亮吗?”

“自是漂亮的紧。”苏扇月惊叹道。

原本幽暗阴冷的牢房像是被这嫁衣化作的火烧的柔软而温馨,层层嫁衣中的人更是惊艳了岁月,让人久久不能回神。

牢房外一个粗布小厮回过神来,弯下腰,轻着脚步快速离开了。

夜幕终究还是被扯下,露出灿烂却也残酷的初阳。

是清晨,百数铁骑铮铮站在宁川县外蠢蠢欲动,祭奠他们出发的是苏家人一百五十八口人的鲜血!手起刀落,悲鸣突起,惊的马儿嘶鸣。

这桩看上就漏洞百出的冤案,最终却如板上钉钉,被浇灌数人性命。

没有人去问一声安守边疆数年的苏家为何要叛国,也没有人去质疑一声才区区边疆小官何胆叛国,就如当初秦朝的赵高指鹿为马,现下蒋昌所言之事又有何人敢反驳一句。

等那寒冽的断头刀劈下时,苏慧黎还能想着,这回那呆子李勇怕是又要偷偷的哭鼻子了,希望还有人能给他擦一擦泪,牵起他的手回家。

还好,还好此事罪不牵扯九族。

那一日,原本大好日光的宁川突然黑云压城,冰冷的雨水洋洋洒洒的下了一整天。

那一天,才启程南上的大队人马中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可不消一会儿就没了,再也找不到踪迹。

没人看见的是,倾盆大雨中一顶紫红色的轿子悄悄的出现在南上的队伍中随着大部队离开了宁川。

宁川县内,听雨小筑三楼。

伸手,青夜一边又一边的抚着那熟悉的窗户边。

“都说妓子无情、戏子无心,你此番的作态又做给何人看?”翻过一页书, 方文易柔声问道。“若是有心,此刻你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方爷您可曾真正喜欢过一人?”

“嗯,自是欢喜过的。”

“那你喜欢一人,可有什么感觉?”

“大抵是思是那人,想是那人,念是那人,见不到就挂记着,见到了却也时时担着。”

“还有吗?”

“恩?喜因那人,悲也是那人。”顿一顿,方文易说道:“再问我,可是说不出来了。”

“还有卑微感。我喜欢她,是真的喜欢,可我也是真真切切的明白着我配不上她。不仅我一个人觉得,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觉得,他们不会说我们两人看上去真配,只会说我又攀上了一高枝。她是那么美好,可我只是一个戏子,没有任何时刻我是这么明白我自己的身份。但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喜欢她啊,是真真切切的喜欢啊。”低下头,青夜握紧手。“我是想让苏家败落,而不是让苏家灭门,我是想让苏扇月被扫地出门,而不是生死无常啊!只有她不再有依靠,我才能成为她的依靠。”

“这辈子,我就想得到一个苏扇月!我真的、只是想要得到一个苏扇月啊!”

声声哭泣与窗外雨声交错着,似是杜鹃啼血般的绝望与不甘席卷了一切。

“可是为何到最后,却变成了这样呢……”

又翻了一页书,方文易皱了皱眉没再讲一句话。

晚来山雨急萧萧,却道故人,难再见。

这一晃,便是匆匆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