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磕磕绊绊,到头来终不过悲欢一场,而有些人一旦遇上便是一生,也便会是彼此之间注定的宿命。
次日晰微的光曳下了斑驳的影,晃漾在明纤华帐上,暖风环生,玉簟过秋,倒把昨夜的残寞吹尘的明净绯然。
女人昏沉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周遭满片狼藉,她睫毛颦蹙,双手揉掖上胸前破碎的衣襟,纤巧的柳眉间也深锁慌恐与不安,仿若被深梦困扰着。
朦胧曲致幽转间回绕着袅袅余音,梦里曼妙的琴声幽扬,白橼纷妍,吹落了捻捻梅花,一袭流羽华服的男子柔坐水云间,他轻拢古韵,撩拨冰泉,极度风雅翩然。
自己这是在哪儿?在梦里琉光疑惑着,她开始轻抚上自己的额穴,慢慢寻着琴音的方向走去。
白雾朦胧,慌忽间那琴音的不远处又恰似有一白衫女子在婀娜起舞,清影柔媚,宛若画中仙,她与男子相视而笑,仿若只一个眼神,她们便可以懂得彼此。
梅蕊零零星星地飘絮着,美的仿若人间仙境的一场寒冬冷月的雨雪,琉光小心翼翼地踏着香径,生怕惊扰了那一对壁人,可她只一停却下来,这如画般的仙境竟如浮光掠影般的奇迹消失了。
落花,幽幽琴声空遁寥无,只剩一片白雾
原来良宸美景,都是这般断井残垣。
琉光站在原地不解地朝周遭望却,可头却越发疼的厉害。
“慕容琉光,你记着,你只是来还债的债物。”露骨冽寒的话语开始不住地阵阵袭来,琉光拼命的捂住耳朵,可这些话语就仿若千万把利刃,要将她割裂地体无完肤。
“慕容琉光,朕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男人冷若冰霜的话再次从后面响起,琉光刚偏转过头却正是对上慕浩宸冷绝的俊脸,他魅迷的薄唇微扬,开始狠躏地掐着琉光的脖颈,浑身怒斥着不屑和鄙夷。
咳咳……不要,不要……
琉光蓦地从睡梦中惊醒,她脸色苍白,目光略显呆滞,唇齿间也隐着几丝游晃的气,似乎在平息胸膛那起伏的呼吸。苦涩的泛白的唇轻泯,更是添了无尽的悲。琉光拖着破碎的衣裙绻缩在一隅,终是把头埋在了双膝。
这梦太过真实,真实地让她害怕,他们是谁?而昨夜那个男人为什么又会如此恨自己……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听到琉光的梦呓,在殿外守了一夜的芊儿楞是推开了门进来。
望着琉光缩在一隅,小丫头不由得开始心疼起来,她三两步走到琉光面前蹲了下来,又想起昨夜丫环奴婢的各种漫骂,心中不免一阵怒火:“小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跟在琉光身边的这些年,她还从没见过她受如此侮辱。
“我没事。”琉光定了定神,她望着丫头抽抽噎噎又生气的样子,心里不免宽慰了许多,她只温若一笑:“小姐没事,小花脸,现在什么时辰了?”琉光又捏了捏她那肥润的小脸蛋打趣着说道。按理说今日应是新妃行宗法祭祀之礼的日子。
“小姐又打趣我,已是隅中了。”芊儿忙的瘪瘪嘴,一边还不时地用绒袖擦擦自己眼稍的泪。
“好了,不打趣你了,快扶我起来梳洗。”琉光松着胳膊吃力的站起,在地上躺了一夜,那骨头就仿若散架了般瘫软无力。
“小姐,我扶你。”芊儿反应过来也忙的随即站起,搀扶着琉光走向了菱花镜台。
诗家曾有云:蕊姣妍顾芳姿,浅黛眉绿泛凌炜。这自然说的是落梅妆。
而落梅妆,即是于眉心勾蕴花痕,缀映姎脂于肌肤,自有一番别致的美。
琉光那张略显憔悴的脸晃映于镜中,眼神闪过一丝空落涣散,昨夜的不堪也一遍遍地刻映在她的脑海中。
“好了。”芊儿最后从匳盒里取出紫薇簪替琉光戴上。“小姐可真漂亮!”她望着镜子里的人儿不免由衷地赞叹。
琉光缓过神来,她不由得挽袖轻笑着转过身捏了下丫头的鼻子:“就你嘴巴甜。”
“都给我弄仔细点!”
“姑姑,你不能进去啊!”“都给我让开!耽误了大事儿皇上还不得要了你们的脑袋!”主仆正嘻笑着时却是听见了殿外传来的突兀的阵阵斥吓声,因着秦湘殿本就偏僻,今早这一罹闹,楞是惊的长廊的金丝雀唧唧啾啾地欢鸣了起来。
就在芊儿正走到门口时,原本虚阖着的门却是嘭的一声被人生硬推开。小丫头一个踉跄,却是吃痛地摔倒在地上。
“芊儿。”琉光冷蹙着眉,走过去把她从地上给扶起。“喂!你们是怎么走路的啊?害的我……”丫头三两下拂掸着自己衣姎上的灰尘,还没顾得上看人就开始抱怨。
琉光扶起她顺着门槛外的方向望去,只见身袭藏青荣纹花服的掌诸嬷嬷沅宜高傲的站在门口,祥云发髻拢盘,眉眼尽显着漠冷,而她身后则是一众婢女,个个手上托着有水的玉盘,盘中还似浸着艾叶及画着佛梵文的明黄符纸。
“你们几个,去!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还未等琉光反应过来,那一众宫婢则是得了沅宜的指令硬闯进了内殿,她们将玉盘中的水漾洒在床榻,被褥,木杌这个屋子的任一角落,又将黄符浸粘于翠窗上。
“快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芊儿一阵脑怒,不由得撕下了一道黄符。
“你好大的胆子。”一旁的宫婢见状只得狠戾地打了芊儿一巴掌。
“臭丫头,竟敢亵渎神灵?别把晦气带入宫中!”那宫婢越说越气,那手臂再将是要落下之际却被琉光生硬擒住。
今日的琉光一袭浅粉落霞流樱,领襟虚合交措,明露出醉人白皙的锁骨,赤金玉鈿繁而不乱的镶嵌于凤络发髻,显得熠熠华辉。可那双凤眸却含着凛冽的寒光。
“罔视宫规,见了主子不行礼,难道这也是你一个奴才该做的事吗?”琉光紧攥上那宫婢的袖腕。
“跪下!”她转过身,浑身透着不容侵亵皇女风范。听到琉光如此说,那小宫婢不免失了窘色,她没有料到看似柔弱的琉光会如此说,便转头望向身后的沅宜。“本掌诸也是禀公办事。”听到女人如此说,沅宜楞是不屑地凝了一眼琉光,沅宜是染坊和浣衣局的掌诸,做事别有一番雷厉风行,又深受太后器重,她连奴才都不愿自称,自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更何况琉光还是风凌的人。
“姑姑这是何意?”
“您有所不知。”沅宜缓缓而道:“这秦湘殿原乃是先帝弃妃的寝宫,怕是有晦气,而占术师说了,风凌之人大都多染阴气,咳咳……”沅宜故意没再说下去,她开始轻缓走到琉光身边,似带了几分嘲讽。
淡漠的眸中不禁掠过一丝冷笑一声,琉光知道这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可这难道也是那个男人的指意吗?
“你才有晦气呢!”芊儿又蓦地朝沅宜嗔怒着,这丫头,总是这样口无遮拦。
“放肆!”沅宜铁青着脸,又向她面前的宫婢示意。
“住手!我看谁敢!”就在宫婢将要捆绑住芊儿之际,琉光却是冷傲地走到了沅宜面前。
“你没有这个资格。”琉光一字一顿的说着,她的眸中眸中染着凉寒,至少现在她还是挂着名儿的主子,她也不希望让风凌也一并受辱,可她终究是错了。
“有没有这个资格,是什么时候由你说了算?”彻骨冽寒的话语从殿外传来。琉光不由得一惊朝那人影望去去,是……昨夜的男人,这也是她第二次见他。
男人一袭白玉龙纹羽裳,墨发轻扬,相较于昨夜来说,更是多了几分俊朗,琥珀似的眸子锐利如鹰,如刀刻般的轮廓俊美非凡,却俨然透着帝王的尊威。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妖孽般的弧度,可在琉光看来却是极致的危险,望着男人慢慢向她走来,琉光的眼神眼神却是不由主的闪躲了起来。
“皇上吉祥!”
“皇上吉祥!”
在慕容宸踏入里殿后,沅宜请安后自是会意带着一众宫婢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琉光和她们两个人。
男人深褐色的眸子麝着冽寒的幽光,从入殿至今,他的眼神也一并停留在琉光身上,一息大掌也自是蓦地揽过她的纤腰,将她紧贴于自己的胸膛 而琉光来不及闪躲,亦只能被他厚重的力紧紧桎梏着。
慕浩宸就这样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他的指尖纨绔似的游走在她的发丝,将她的一丝恐慌尽收眼底。
“看着朕!”慕浩宸望着琉光偏转过头,那副淡然的模样不由得让他眸中黑沉,他生硬地擒着琉光的下颚,迫使她与她对视:“别那么高傲。你只不过和她们一样,是卑贱的奴才。”
卑贱的奴才,琉光不由得心下一颤,又是如此的羞辱,昨夜的一幕幕更是倒影般的清晰显现了来,琉光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这般恨她,可是她还是强忍着泪对上了他的眸:“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理由?”
给她一个理由,这样羞辱她的原因难道仅仅只因她是风凌辱国之臣吗?可这联姻他为何又要答应?
哼……男人冷笑一声,理由?他修长的手指戏谑地抚上她的脸颊魅惑说道:“理由?朕告诉你,你活着,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男人说完便鄙夷地推开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殿院,仿若在这多停留一会儿,他都不愿意。可琉光却是在原地呆滞,那泪水也终是无声地开始流淌。